出发前,琅风先将木瑜隐去气息,他这点能力自是瞒不过帝君法眼,他想隐瞒的……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两人隐去身形来到这座宅邸的花园。
木瑜一眼就看见了月下身形单薄的晏珩君,心瞬间揪紧,这么短的时间,他却似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如纸,像是随时都会再一次倒下。
她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地望着晏珩君。
昊明帝君早在他们出现前就察觉到异样,不过见来人是琅风,便没有理会。有些话,本来也该让同为小辈的琅风一起听听。
帝君负手而立,冷声道:“你可知你今日救下这数万人,来日会动荡多少人的命格?”
云清脊背挺得笔直,与帝君足有七八分相像的面庞,此刻温和淡然:“孩儿只知,若我今日不出手相救,这些人便再没有来日。”
帝君见他仍不知悔改,怒道:“糊涂。你能救得了十人、百人,可你能救得了千万人吗?今日反噬之苦你又能承受得了几回?凡人命数已定,你强行介入因果,最后受苦的也只会是他们。”
晏珩君抬眸,平静的神情掩不住眼底的坚毅:“凡人性命并非纸张上的浅薄笔画,更不是注定为后人牺牲的砖瓦。牺牲与否,合该由他们自行抉择,而非仙者置身事外,妄加评断苍生的理由。”
“混账!”
迅疾如电的长鞭骤然落下,云清的身子猛地一颤,本就惨白的脸色顷刻间更是血色尽失,苍白如纸。
帝君面色森然:“你今日铸下如此大错,竟全然不知悔改,究竟是谁教的你这般以下犯上,藐视天威。”
晏珩君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痕:“孩儿问心无愧,为何要悔改?”
“云清!”
不远处,木瑜怔然地盯着那修长单薄的身影,喃喃自语:“问心无愧……”
记忆被瞬间拉回在清霁宫时的某个午后,他说:问心无愧,方为良善。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
木瑜心绪久久不能平复,望着那道消瘦的身影:“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问心无愧。”
琅风没注意到木瑜的异样,焦灼地望着晏珩君倔强的背影:“臭小子这时候嘴硬什么,不能服个软,给帝君递个台阶,等把这事压过去再说吗。”
眼见帝君挥出锁神鞭,琅风再也站不住,低咒了一句:该死。
他旋即闪身护在晏珩君身前:“帝君息怒!云清本就遭阵法反噬,此时行刑,恐会有性命之忧。”
琅风连忙转过身低声劝说云清:“云清!你就听兄长一次,服个软,和帝君认错吧,你受阵法反噬还未恢复,此时若行刑,一旦伤及神魂就晚了!”
锁神鞭乃上古法器,有惩戒诸神之能。素有一鞭破万法、二鞭毁金身,三鞭灭神魂之威名,任修为如何通天绝世,也抵不过锁神鞭。
琅风急得团团转,心里忍不住埋怨起帝君。
有这么当亲爹的吗,儿子受伤了不说给治治,反倒把锁神鞭拿出来恐吓人,是生怕亲儿子命太长了吗?
就在琅风急的人都要上火时,云清却将手搭上他肩膀,秘音传语:“我犯下天规本就该承受责罚。她胆子小,看不得这些,带她走吧。”
“云清!”琅风怒瞪云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管这些?她看不了,难道你就受得了刑!?”
云清没再多说什么,只对他笑了笑:“拜托了,兄长。”
“你——”琅风瞬间气红了眼,良久也只骂了一句,“臭小子,你也就有求于我时才会老老实实唤我一声兄长了。”
事到如今,琅风心知他再如何求情劝说也于事无补,他看向不远处正忧心望向这里的木瑜,叹了叹气,闪身来到木瑜身边,不待木瑜出声询问,便将人带离。
木瑜被带回房的下一刻,天地骤然失色。
她清楚感受到所处的空间发生异变,四周充盈的空气仿佛被人生生撕扯出数道罅隙,生机被无尽掠夺。
但比之无法呼吸更恐怖的,是犹如重锤骤然砸向心头的剧痛。
琅风还未离去,察觉到她的异样,忙蹲下来查看:“你怎么了,有哪里不适?”
木瑜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疼…好疼……”
琅风闻言赶紧施法查看,可灵力探查全身,并无任何异状。
琅风看着木瑜痛的捂着胸口恨不能蜷成一团的模样,也不由急了,云清把人交给他,他却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让他之后该怎么和云清交代。
琅风忙唤来水悦,把木瑜搀扶上床,正要施法为她缓解痛楚,却忽然听见木瑜气若游丝地追问:“他怎么了,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琅风唇心紧抿,不知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而这时,水悦朝他点了点头,无声道:告诉她真相吧。
世人总以‘为你好’为由,行欺瞒之事。可谎言终究会有被戳穿的一日,又有谁问过被欺瞒之人,是否真的需要这份善意?
琅风思忖片刻,沉声道:“云清此番违逆天规,救下城中数以万人,被帝君施以锁神鞭之刑。”
木瑜木讷地望着琅风,刚想开口问锁神鞭是什么,可比疑问更快涌出的却是湿热的鲜血。
意识堕入黑暗前,她看见水悦和琅风急切的面庞,似乎还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晏珩君朝她奔来。
她勉力扯开嘴角,想要告诉他:别担心,我没事的。
以及。
‘你是不是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