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年五月初五,临安城外。
晨雾未散,江风裹着咸涩的潮气灌进临安城。周南站在聚景园的假山上,望着江面上漂浮的油布包——那是金狗用渔船运来的“货物”,油布上印着模糊的“毒”字。她攥紧腰间的“民心玉”,玉牌泛起幽蓝冷光,映得江面上的油布包像团蠕动的黑蛇。
“周姑娘!”陈老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扛着个铁皮箱,箱盖上刻着“护国”二字,“李都统说,这些油布包里装的是‘蚀骨散’,遇水就散,沾到皮肤能烂半条胳膊。”
周南的指尖掐进掌心。她想起藏珠洞的账本——金狗去年秋收时,曾在淮南一带征过“药粉税”,当时百姓以为是给军马治疮的药,如今看来,竟是用来害人的毒。
“去城门口。”她转身对陈老匠,“把玉牌给守城的兵,让他们用湿布捂住口鼻。告诉百姓,今晚别出门,把门窗缝都用泥封死。”
陈老匠刚要走,城楼下突然传来惊呼。周南探头望去,见几个穿粗布衫的汉子正往城墙上搬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的,露出半截枯枝。为首的大汉冲她喊:“周姑娘!俺们从山里砍了艾草、薄荷,熬成水泼在城墙上,毒雾沾了草木味,就没那么毒了!”
“好!”周南大声应下,“每家每户都烧艾草,烟越大越好!”
同日未时,临安知府衙门。
赵桓扯下官服的玉带,随手搭在椅背上。他望着案上的“山河图”,图上用朱砂标着金狗的毒雾路线——从钱塘江口逆流而上,直扑临安西门。
“陛下,毒雾预计申时到。”岳云站在地图前,沥泉枪斜指钱塘江方向,“臣已命张宪的水师在江心布防,用铁索拦江;牛皋带背嵬军在城门口堆沙袋,沙袋里装的是石灰,毒雾遇碱就散。”
“百姓呢?”赵桓突然问。
“百姓自发组织了‘护城队’。”周南从袖中抖出张纸条,“这是王阿婆写的,说她们把晒酱的陶瓮全搬出来了,坛口封着浸过醋的布,毒雾进不了巷子。”她指了指窗外,“您听——”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李婶!把你家的皂角拿来!”“阿婆!我这有枇杷叶,熬水治咳嗽!”“小囡,把你的糖人收好了,等打完这仗,阿姨给你买十串!”
赵桓的嘴角动了动。他想起三个月前应天府搬粮时,百姓们排着队领粮的模样——那时他们眼里是希望,此刻眼里是火。
“传朕旨意。”他将玉带系回腰间,“凡护城有功者,免三年徭役;凡受伤的,赐‘护国勇士’木牌;凡牺牲的,追封‘忠义郎’。”
申时三刻,钱塘江口。
江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刺鼻的腥甜。周南站在城楼上,望着江面上翻涌的黑雾——那雾像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芦苇枯死,水鸟坠地。
“放箭!”张宪的声音从江心传来。
三百张床弩同时启动,铁箭裹着浸过醋的布,劈头盖脸扎进黑雾里。醋酸遇毒雾发出“滋滋”声,黑雾被撕开道道裂缝,露出底下翻涌的江水。
“好!”牛皋的板斧砍在沙袋上,“老子的石灰管够!狗崽子的毒雾,老子给你撒把碱!”
城楼下,百姓们举着火把,将浸过艾草的布条抛向空中。布条遇毒雾燃烧,腾起阵阵青烟,像条火龙盘绕在城头。小丫头举着糖人,踮脚往火把里添柴:“糖人甜,火更旺!”
王阿婆端着陶瓮,瓮里是熬了半宿的枇杷膏:“来,娃娃们,抹点在脸上,就不疼了!”
周南的“民心玉”突然发烫。她顺着玉牌指引的方向望去,见黑雾最浓处有艘小船——船帆上挂着金狗的“王”字旗,船里堆着成箱的毒雾弹。
“岳将军!”她指向小船,“那是毒雾源头!”
岳云的沥泉枪划破夜空。枪尖挑飞个金兵的头盔,露出底下裹着狼皮的头巾——正是金兀术的义子完颜月。
“拿命来!”牛皋的板斧抡起,劈断小船的桅杆。小船失去平衡,毒雾弹“哗啦啦”掉进江里,溅起的水花里腾起紫烟。
“撤!”完颜月的脸被熏得发紫,嘶吼着下令。
金狗的毒雾船开始溃逃。张宪的水师乘胜追击,火铳齐发,将剩余的毒雾船打得粉碎。江面上,毒雾被江水冲散,露出底下清澈的波光。
夜,临安城头。
月光洒在“山河图”上,将“民心玉”的光映得更亮。周南望着城下的灯火,轻声道:“陛下,毒雾退了。”
赵桓靠在女墙边,望着百姓们举着火把欢呼的模样,突然笑了:“退的不是毒雾,是金狗的气数。”他转头看向周南,“你说,这民心,是不是比毒雾更厉害?”
周南望着人群里的王阿婆——她正给伤员喂枇杷膏;小丫头——她把糖人分给了哭泣的孩童;陈老匠——他举着铁锤,正在修补被毒雾腐蚀的城墙。
“是。”她轻声道,“民心是火,烧得金狗的毒雾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