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年四月廿八,应天府。
晨雾未散,应天府的城门刚开,百姓们就扛着麻袋涌进城。周南站在南门外,望着队伍里挑着新米的农妇、背着粮袋的孩童,嘴角终于有了笑意——藏珠洞的十万石秋粮,终于到了。
“周姑娘!”王阿婆挤到最前,手里攥着块“护国亭”的捐资牌,“咱们的粮,到啦!”她掀开麻袋,金黄的稻谷哗啦啦往下淌,“你闻闻,多香!”
周南蹲下身,指尖捻起粒稻谷。米质饱满,带着太湖水的清甜——这是百姓们用命护下的粮,是能熬过这个灾年的命根子。
“都排好队!”赵桓的声音从城楼上飘下来。他换了件青布常服,腰间别着“山河图”上半卷,“每户领粮按人头算,孤儿寡母多给两斗。陈老匠,你带工匠去修粮仓,别让老鼠啃了咱们的命!”
陈老匠捋着胡子应下,扛着铁锤就往城内跑。牛皋扛着板斧站在粮车旁,冲百姓喊:“都拿稳了!要是被金狗抢了,老子替你们砍了他们的手!”
人群里突然传来惊呼。周南转头,见个穿玄色劲装的水手挤进来,浑身湿透,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布:“周姑娘!金狗的火船队,从海上来了!”
同日未时,应天府江防司。
岳云站在望楼上,望着江面上的动静。他的沥泉枪斜指长江,枪杆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江面上,二十余艘火船正顺流而下,船帆上“王”字被烟火熏得乌黑,船头绑着的火药包泛着油光。
“将军!”张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水师已列阵,火铳手就位!”
“陛下呢?”岳云转身。
“在城楼,和百姓们一起搬粮。”张宪指了指城南,“您瞧——”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赵桓正站在粮堆旁,亲手给老妇人递米袋。王阿婆捧着米,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麻袋上;小丫头举着糖人,踮脚往赵桓手里塞:“皇帝伯伯,甜!”
岳云的手指轻轻抚过枪杆。他想起昨夜周南说的话:“民心玉能照见金狗水军的位置。”此刻,他腰间的玉牌正微微发烫——那是要他看江。
“放箭!”
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床弩同时启动。铁箭如暴雨倾盆,精准地扎进最前排火船的帆篷。火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船头的火药包被引燃,“轰”的一声炸成碎片,溅起的水花里混着金兵的惨叫。
“好!”牛皋拍着大腿,“老子的板斧还没痒呢!”他拎着板斧冲下楼,“末将带背嵬军去江边,砍了这些狗崽子!”
“慢着!”周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举着“民心玉”,玉牌的蓝光映在江面上,竟勾勒出火船的航线,“火船往上游去了!他们要去烧芜湖的粮仓!”
岳云的瞳孔骤缩。芜湖是长江中游的重镇,若有粮仓被烧,整个荆襄的秋粮都要遭殃。他转身对张宪:“传令水师,全速追击!李都统带骑兵从陆路包抄,断他们的退路!”
“得令!”
江面上,火船的火势越烧越猛。金兵们抱着酒坛灌酒,嘶吼着往江里跳——他们宁肯被淹死,也不愿被宋军活捉。周南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藏珠洞里的账本。那些被金狗抢走的粮,此刻正在应天府的粮仓里;那些被烧掉的村,此刻正在百姓的重建中。
“云将军。”她转头看向岳云,“民心玉的光,照到了他们的命门。”
岳云握紧沥泉枪。枪杆上的红绸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仍在风中飘动,像团不灭的火。他望着江面上被击沉的火船,又望向城内排队领粮的百姓——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堵移动的墙。
“传朕旨意!”赵桓的声音从城楼传来,“凡击沉火船者,赏银百两;凡救火受伤者,送医治疗;凡护粮有功者,刻名于‘护国碑’!”
人群中突然响起欢呼。周南看见,王阿婆举着米袋,小丫头举着糖人,陈老匠举着铁锤,都在朝着江面挥手。他们的声音混着江风,像首歌:
“山河在,枪不倒;
枪不倒,家国好;
家国好,民心牢……”
夜,应天府城楼。
月光洒在“山河图”上,将“民心玉”的光映得更亮。周南站在赵桓身侧,望着江面上零星的火光——那是金狗的残船在逃窜。
“这仗,赢了。”赵桓灌了口酒,“可金狗不会罢休。”
“他们会来的。”周南将“民心玉”递给他,“但下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城墙,是千万百姓的手。”
赵桓接过玉牌,月光下,玉面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他看见,玉牌里浮现出无数张脸——王阿婆、小丫头、陈老匠、牛皋、岳云……每张脸上都带着笑,像团火。
“原来这就是‘民心’。”他轻声道。
周南望着远处的灯火,轻声道:“是。”
江风掠过城楼,吹得“山河图”猎猎作响。图上的“民心玉”泛着幽蓝的光,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像两盏永不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