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琬这人,又粗俗又糊涂,还特别贪财小气。他掌握大权之后,他们父子俩就开始卖官鬻爵,甚至让家里的奴婢仆人到市场上去做买卖赚钱。整天就是喝酒唱歌、赌博玩乐,从早到晚都不停。他还特别自负,宾客来了,有时候等上十几天都见不到他。府里的事儿都交给褚灵嗣等三个人,这几个小喽啰就开始横行霸道,作威作福。这么一来,不管是当官的还是老百姓,都对他们又恨又怨,朝廷内外人心都散了。
邓琬派孙冲之率领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一万多兵力作为前锋,占据赭圻。孙冲之在行军路上给晋安王刘子勋写信说:“船都准备好了,武器装备也都整理好了,三军士气高昂,人人都争着为您卖命。我们打算顺着江水挂起船帆,直接杀到白下。希望您赶紧派陶亮他们的军队日夜兼程来会合,分别占据新亭和南州,这样一挥军旗,就能平定天下啦。” 刘子勋就封孙冲之为左卫将军,封陶亮为右卫将军,让他统领郢、荆、湘、梁、雍五个州的兵力,加起来有两万人,一起沿江而下。可这陶亮本来就没什么本事和谋略,听说建安王刘休仁从上游来了,殷孝祖也到了,吓得不敢前进,就在鹊洲驻扎下来。
殷孝祖仗着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就不把其他将领放在眼里,经常欺负他们。朝廷军队里那些有父子兄弟在叛军那边的,殷孝祖都想查办他们。这样一来,大家都跟他离心离德,没人愿意为他效力。宁朔将军沈攸之就不一样,他对内安抚将士,对外跟其他将领也相处得很融洽,大家都很依赖他。殷孝祖每次打仗,都让战鼓和华盖跟在自己身边,军队里的人都说:“殷统军这简直是自己找死啊!现在跟敌人交锋,还拿这些华丽的仪仗来显摆自己,要是有十个箭法好的人一起射他,他能不死吗?” 三月庚寅日,各路军队水陆一起进发,攻打赭圻,陶亮等人带兵来救援。殷孝祖在战场上被流箭射中,死了。他手下的军主范潜带着五百人投降了陶亮。这一下,大家都震惊害怕起来,都觉得沈攸之应该代替殷孝祖统领军队。
当时建安王刘休仁驻扎在虎槛,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人刘灵遗各带三千人前往赭圻。沈攸之觉得殷孝祖死了,陶亮他们肯定想乘胜追击。要是第二天不继续进攻,就会显得咱们很弱。而且江方兴和自己职位差不多,肯定不会听自己指挥。军队政令不统一,这可是失败的原因啊。于是沈攸之就带着各位军主去见江方兴,说:“现在到处都有人造反,朝廷能保住的地盘,连一百里都没有了。本来就指望殷孝祖能为朝廷撑腰,结果刚一交战,他就战死抬回来了,这让文武百官都没了士气,朝廷和民间都人心惶惶。这事儿能不能成功,就看明天这一战了。要是打不赢,那可就全完了。明天的战事,有人觉得应该我来指挥,但我自己知道,我能力不行,谋略也比不上你。现在我推举你当总指挥,咱们只要齐心协力就行。” 江方兴听了特别高兴,就答应了。沈攸之出来后,各位军主都怪他,沈攸之说:“我本来就是为了救国保家,哪会在乎职位的高低升降啊!而且我能听从他指挥,他可不一定能听我的。现在一起共渡难关,怎么能自己先搞出分歧呢!” 孙冲之对陶亮说:“殷孝祖可是一员猛将,一仗就死了,这天下的事儿算是定了,不用再打了,咱们直接去攻打京都就行了。” 陶亮没听他的。
辛卯日,江方兴率领各路军队进攻,建安王刘休仁又派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济地顿生京兆人段佛荣等三万人去参战。从寅时打到午时,把叛军打得大败,一直追到姥山才回来。杜幼文是杜骥的儿子。
孙冲之在湖口和白口修筑了两座城,军主竟陵人张兴世带兵把这两座城攻下来了。
壬辰日,朝廷下诏封沈攸之为辅国将军,授予假节,让他代替殷孝祖督率前锋诸军事。
陶亮听说湖口和白口的两座城失守了,吓得够呛,赶紧把孙冲之召回鹊尾,留下薛常宝等人守赭圻。之前在姥山和各个山冈上设立的营寨,也都撤了,大家一起退保浓湖。
当时到处都在打仗,国家的物资不够用了,就招募老百姓上缴钱粮,根据上缴的多少,赏赐荒县、荒郡的官职,或者五品到三品不等的散官。
军队里粮食短缺,建安王刘休仁就安抚将士,让大家有饭一起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去慰问那些战死将士的家属,看望受伤的士兵,亲自关心他们的困难。所以手下十万大军,没有一个人有二心。
邓琬派他的豫州刺史刘胡率领三万步兵、两千骑兵,往东驻扎在鹊尾,加上原来的兵力,一共有十多万。刘胡可是个老将了,勇猛又机灵,很有谋略,立过不少战功,将士们都很怕他。司徒中兵参军冠军蔡那,他的子弟都在襄阳,被刘胡控制着。刘胡每次打仗,就把蔡那的子弟挂在城外威胁他,但蔡那照样不顾一切地进攻。吴喜平定三吴地区之后,带着五千人,还运送了物资,来到赭圻。
薛索儿带着一万多步兵和骑兵从睢陵渡过淮河,逼近青、冀二州刺史张永的营地。丙申日,朝廷下诏让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统领北讨诸军事,进驻广陵;又下诏让萧道成带兵去救张永。
戊戌日,寻阳王刘子房被押到建康,皇帝饶恕了他,把他的爵位贬为松滋侯。
庚子日,北魏任命陕西王源贺为太尉。
皇帝派宁朔将军刘怀珍率领龙骧将军王敬则等五千步兵和骑兵,去帮助刘勔攻打寿阳,还杀了庐江太守刘道蔚。刘怀珍是刘善明的侄子。
中书舍人戴明宝向皇帝建议,派军主竟陵人黄回招募士兵,去把寻阳方面任命的马头太守王广元杀了。
之前担任奉朝请的寿阳人郑黑,在淮水边上起兵响应建康朝廷,东边抵抗殷琰,西边抵御常珍奇。乙巳日,朝廷任命郑黑为司州刺史。
殷琰的将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率领八千步兵和骑兵往东占据宛唐。刘勔率领各路军队一起进发,在离刘顺几里远的地方扎营。当时殷琰派出来的各路军队,都归刘顺指挥。但因为皇甫道烈是当地的土豪,柳伦是朝廷原来派来的,而刘顺出身卑微,所以刘顺不敢指挥这两支军队。刘勔刚到的时候,战壕和营垒还没修好,刘顺想趁机攻打他,可皇甫道烈和柳伦不同意,刘顺没办法自己单独进攻,就只好作罢。等刘勔的营寨修好后,就没办法再攻打了,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壬子日,朝廷下令停止使用新钱,只准用古钱。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生动展现了南朝宋宗室叛乱期间的权力博弈与军事较量,其中人物的决策逻辑与局势演变,折射出乱世中人性的复杂与成败的关键。以下从几个维度进行现代视角的解读:
权力失控:腐败与离心的恶性循环
邓琬的执政表现堪称“权力腐蚀人性”的典型案例。他掌权后“卖官鬻爵”“婢仆贩市”,甚至沉迷享乐、怠慢宾客,将政务委于小人,本质上是用私人利益取代公共治理。这种腐败不仅消耗了士民对政权的信任,更直接导致“内外离心”——当权力成为满足私欲的工具,而非凝聚力量的纽带,叛乱集团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反观朝廷一方,建安王休仁“抚循将士,均其丰俭”,通过公平分配资源、体恤下属维系军心,形成鲜明对比。这印证了一个永恒规律:权力的合法性,永远源于对群体利益的守护,而非暴力或权谋。
军事博弈:细节决定成败的现实教材
这场战争中的几次关键决策,暴露了军事指挥的核心原则:
--殷孝祖之死:他以“鼓盖自随”“羽仪标显”,在战场上将自己置于“活靶子”的位置,看似傲慢,实则违背了“战场生存优先”的基本逻辑。这提醒我们:专业领域的“仪式感”若脱离实际场景,只会沦为致命弱点。
--沈攸之让权:在殷孝祖死后,沈攸之主动推举江方兴为统帅,避免“军政不壹”的内耗。他的逻辑“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展现了大局观优于个人野心的智慧。这种“让权”并非软弱,而是通过整合力量提升胜率,恰是领导力的高阶体现。
--陶亮的保守:孙冲之提出“直取京都”的乘胜追击策略,陶亮却因犹豫错失战机。这反映了决策者的魄力与视野对局势的决定性影响——乱世中,“犹豫”往往比“错误”更致命。
人性考验:立场与选择的撕裂
战争将人性置于极端环境下拷问:
--蔡那在子弟被刘胡当作人质悬于城外时,仍“进战不顾”,这种“大义灭亲”的决绝,既是忠诚的体现,也折射出乱世中“立场高于亲情”的残酷现实;
--沈攸之的“不计升降”与邓琬的“贪吝自矜”形成对照,揭示了个人格局对群体命运的影响:前者以“济国活家”为目标,后者困于私利,最终走向不同的结局。
--普通士兵的选择(如范潜率部投降)则说明:底层的摇摆往往取决于对“胜利者”的预判,而这种预判又源于高层的决策与表现。
制度困境:乱世中的资源与信任危机
为应对战争,朝廷“募民上钱谷者,赐荒县、荒郡”,甚至“断新钱,专用古钱”,暴露了财政崩溃对政权的致命打击。当国家需要靠“卖官”“换钱”维持运转时,其公信力已濒临破产。而双方军队的“粮食危机”(如“军中食少”),则说明资源分配能力是战争胜负的隐性关键——建安王休仁通过“均丰俭”稳定军心,本质上是用公平感缓解了资源不足的矛盾。
结语:乱世中的生存逻辑
这段历史的核心启示在于:无论是政权还是个人,在危机中存续的关键,永远是“凝聚力”与“现实感”。邓琬集团因腐败丧失凝聚力,殷孝祖因傲慢忽视现实,最终走向失败;而沈攸之的妥协、休仁的体恤,本质上是用理性与共情维系了脆弱的联盟。
在乱世中,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但有清晰的“生存法则”:懂得让利、尊重专业、正视现实者,才能在乱局中走得更远。这一点,穿越千年仍具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