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十月甲申日,北魏皇帝回到平城。
丙午日,太傅刘义恭升职,成了太宰,还兼任司徒。
十一月,北魏让尚书西平王源贺当冀州刺史,又给他封了个陇西王的爵位。源贺就跟皇帝说:“现在北方的敌人时不时来骚扰,南方的贼寇又凭借天险闹事,边境这块儿还是得加强防守。我觉得吧,只要不是那种大逆不道、亲手杀人的,像那些因为贪污盗窃或者不小心犯事儿本该判死刑的,都可以原谅,把他们发配去守边。这样一来,那些本来要被处死的人能有机会重新活一回,家里要服徭役的也能歇一歇。”北魏高宗觉得挺有道理,就听了他的。过了段时间,高宗跟大臣们说:“我听了源贺的话,这一年救下不少人,守边的士兵也增多了。你们要是都像源贺这样,我还有啥可发愁的!”结果呢,武邑有个叫石华的人,跑去举报源贺谋反,相关部门就把这事告诉了皇帝。皇帝说:“源贺一直尽心尽力为国家做事,我给你们打包票,他肯定不会谋反。”然后让人仔细调查核实。嘿,这个石华果然是在诬陷,皇帝一生气,就把石华给杀了。完了还跟身边的人说:“源贺这么忠诚,都免不了被人诬陷诽谤,那些不如源贺的人可得小心了!”
十二月,濮阳太守姜龙驹和新平太守杨自伦带着手下的官员和老百姓,直接放弃自己的郡县,跑去投奔北魏了。
刘宋皇帝想着把青州和冀州的州府都搬到历城去,大臣们大多不同意。青、冀二州刺史垣护之说:“青州北边有黄河、济水,还有好多湖泊沼泽,敌人一般不会往那儿去。每次来抢东西,肯定走历城这边。把两个州的州府都放在历城,这可是个长远的打算。而且历城离黄河近,那些想归顺我们的人也方便。这样做,近能让老百姓少受点苦,远还能宣扬咱朝廷的威风,绝对是安定边境的好办法。”皇帝一听,觉得挺靠谱,就这么定下来了。
元嘉年间,官方铸造四铢钱,这钱的轮廓、样式跟五铢钱差不多,但是铸造成本高,没啥利润,所以老百姓也不偷偷去铸钱。等现在这位皇帝即位,又铸造了孝建四铢钱,这钱又薄又小,轮廓都不完整。这下可好,偷偷铸钱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了,他们在里面掺杂铅、锡,还把古代的钱剪剪凿凿,结果钱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小。地方官根本管不住,因为这事被判死刑、被免职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可偷铸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物价也跟着飞涨,朝廷为此头疼得不行。去年春天,朝廷下诏书说,那些又薄又小还没轮廓的钱都不许流通,这一下民间可就乱套了。这一年,始兴郡公沈庆之提了个建议,他说:“应该允许老百姓自己铸钱,各郡县专门设置铸钱的地方,想铸钱的人家都搬到这地方来,统一规定铸钱的标准样式,去掉那些杂七杂八的伪劣品。去年春天禁止流通的新钱,暂时都能用,以后铸钱都按这个标准来。每铸一万钱,收三千的税,同时严格检查偷铸钱的情况。”丹阳尹颜竣不同意,他反驳说:“五铢钱的重量,在汉朝就定下来了,从魏晋以后,都没人能改得了。为啥呢?因为一旦物品和货币的价值平衡了,随便改就容易出现造假的情况。现在说去年春天禁止的钱暂时能用,如果不管大小都能用,又不让官方统一铸钱,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会使劲造假,到时候私自铸钱、剪凿钱币的现象根本禁止不了。财富还没积累起来,大钱就没了,要不了几年,这些钱都得变成一堆废铜烂铁。现在新的禁令刚实行,钱币的样式还没统一,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没必要让皇上操心。现在真正让人发愁的,是朝廷国库空虚啊。就算让小钱流通,官府也收不到更多的税,老百姓就算富裕了,也解决不了官府没钱的问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节省开支,去掉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节俭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有人提议说:“铜越来越不好弄了,要不铸二铢钱吧。”颜竣又说:“有人觉得官府库存空虚,就该重新铸钱;又觉得天下铜少,就想减小钱币样式来解决各种问题,既能拯救国家又能让老百姓好过点。我觉得这不行。现在要是铸二铢钱,任由这种又新又小的钱流通,对官府没钱的状况没啥帮助,反而民间的造假之风会更厉害,天下的财物都得被折腾光。就算严厉禁止,可利益太大,根本禁止不了,不出一两年,这问题就严重得没法收拾了。老百姓之前因为大钱改铸吃过亏,又害怕最近的新禁令,这要是真这么干,市场上肯定乱成一锅粥。长远的好处还没看到,眼前的麻烦事就一堆,到时候富商赚得盆满钵满,穷人却穷得叮当响,所以这办法绝对不行。”最后就没这么干。
北魏定州刺史高阳人许宗之,这人贪心不足,捞好处没个节制。深泽有个叫马超的老百姓,就说了些许宗之的坏话。许宗之恼羞成怒,把马超给打死了。他害怕马超家人去告状,就上奏说马超诋毁朝廷。北魏高宗说:“这肯定是瞎编的。我是天下之主,马超为啥要这么说我呢!肯定是许宗之害怕担罪,反过来诬陷马超。”一调查,果然是这样,就在城南把许宗之给斩了。
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去世了。颜延之的儿子颜竣那时候正得势,特别风光,不管给他爹送啥好东西,颜延之一概不收,还是穿着粗布衣服,住着茅草屋,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样简朴。他经常坐着瘦牛拉的破车出门,要是碰到颜竣带着仪仗队出行,就赶紧躲到路边。还老是跟颜竣说:“我这辈子就不爱见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现在倒霉,居然生出你这么个大人物!”颜竣要盖新房子,颜延之就跟他说:“好好盖,别让后人笑话你不会过日子。”有一次,颜延之大清早去看颜竣,结果看到他家门口全是来拜访的客人,颜竣还没起床。颜延之生气地说:“你以前就是个穷小子,现在发达了,就这么骄傲,你觉得你能得意多久!”颜竣给父亲守孝,才过了一个多月,朝廷就又让他出来当右将军,还兼任丹阳尹。颜竣坚决推辞,上了十次奏表,皇帝都不答应,还派中书舍人戴明宝把颜竣抱上车,直接拉到官府,还赐给他一套粗布衣服,里面絮着彩色的丝绵,又派专门管衣服的人给颜竣把衣服穿上。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记载了南朝宋与北魏对峙时期的一系列政治、经济、社会事件,从中可以清晰看到乱世中制度博弈、人性挣扎与治理逻辑的复杂交织,其现代视角下的启示尤为深刻:
司法智慧与权力伦理的碰撞
北魏源贺提出的“刑徒戍边”方案,本质是司法资源与国防需求的创造性结合。将非恶性犯罪者转化为边防力量,既避免了过度刑杀导致的社会矛盾,又缓解了戍兵短缺的压力,体现了“慎刑恤民”与“务实治军”的平衡。这种思路与现代“社区矫正”“劳动改造”理念有相通之处,但其局限性在于:仅靠君主“从之”的个人意志推动,缺乏制度性保障,难以形成长效机制。
而魏高宗对石华诬告案的处理,更暴露了人治的脆弱性。尽管皇帝能识破诬告、诛杀诬告者,但“以贺忠诚,犹不免诬谤”的感慨,恰恰说明缺乏程序正义的保护,即便是忠臣也难逃构陷。这与现代法治强调“无罪推定”“证据为王”形成鲜明对比——权力的自我约束远不及制度性约束可靠。
经济政策的短视与民生困境
南朝宋的货币危机,堪称货币政策失控的经典案例。从元嘉四铢的“用费无利”到孝建四铢的“形式薄小”,官方铸币的偷工减料直接引发民间盗铸、剪凿古钱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物价踊贵”“百姓困窘”。这揭示了一个永恒规律:货币信用的根基是政府公信力,当官方率先破坏规则,市场混乱与民生疾苦便不可避免。
沈庆之“听民铸钱”与颜竣反对的争论,本质是放任自由与政府管控的博弈。沈庆之的方案试图通过“郡县置钱署”“平其准式”规范民间铸币,却忽视了“万税三千”的重税可能刺激更大规模的偷工减料;颜竣坚持维护五铢钱传统标准,担忧“私铸不可禁”,却未能提出解决“府藏空匮”的有效方案。这场争论的无解,恰恰反映了封建财政的致命缺陷:缺乏现代央行的货币调控工具,只能在“放任通胀”与“紧缩窒息”之间摇摆。
官场生态与权力异化的警示
北魏许宗之因“求取不节”杀人灭口、反诬死者“诋讪朝政”,与南朝宋“守宰不能禁盗铸,坐死、免者相继”的现象,共同勾勒出权力缺乏监督的必然腐败。许宗之的贪婪与暴虐、地方官的失职与无能,本质都是“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的体现。而魏高宗虽能严惩许宗之,却无法根除“求取不节”的土壤,说明仅靠“明君反腐”难以根治制度性腐败,这与现代“把权力关进制度笼子”的理念形成强烈呼应。
人性坚守与权力诱惑的对抗
颜延之的形象在乱世中尤为亮眼。身为显贵之子的父亲,他拒绝儿子的物质供养,“布衣茅屋,萧然如故”,甚至在路遇儿子仪仗时“屏住道侧”,其言行直击权力对亲情的异化。他斥责儿子“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不仅是个人品格的坚守,更道出了对“权力腐蚀人性”的深刻洞察。这种对“朴素”与“谦逊”的坚守,在物质主义盛行的今天,依然具有振聋发聩的力量——真正的尊严从不源于权力与财富,而在于精神的独立与人格的完整。
结语:历史的镜鉴意义
这段史料如同一个浓缩的“治理实验室”,展现了古代中国在司法、经济、权力监督等领域的探索与困境。其中的教训至今仍具警示意义:政策的制定需兼顾公平与效率,权力的运行需依赖制度约束,而人性的坚守则是抵御异化的最后防线。在现代社会,如何平衡规则与灵活、自由与管控、权力与监督,仍是我们需要不断破解的时代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