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君主拓跋焘觉得河南四个据点的兵力太少,就让各路大军全都收拢人马北渡黄河。戊子这天,北魏碻磝的守军直接弃城跑路了。戊戌那天,滑台的守军也跟着溜了。庚子日,北魏老大任命大鸿胪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太宰,还给他升爵成阳平王,让他镇守邺城,统一调度各路军队。这杜超可是密太后的哥哥,妥妥的皇亲国戚。庚戌日,北魏在洛阳、虎牢的守军也全都弃城撤退了。
到彦之留下朱修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建武将军杜骥守金墉。这杜骥是杜预的玄孙。各路大军进驻灵昌津,在黄河南岸布防,防线一直延伸到潼关。这时候司州、兖州都被平定,大伙儿都高兴得不行,唯独王仲德一脸愁容,说:“各位大佬怕是不了解北方的虚实,肯定要中他们的圈套。那帮胡人虽然没什么仁义道德,但狡猾得很,现在他们收缩兵力往北退,肯定是要集中力量整军备战。等黄河一结冰,他们准会又朝南打过来,这事儿能不让人担心吗!”
甲寅日,林邑王范阳迈派使者来进贡,还自个儿说跟交州那边关系不好,求朝廷原谅。八月,北魏老大派冠军将军安颉统领各路军队,去攻打彦之。丙寅日,彦之派副将吴兴人姚耸夫渡过黄河攻打冶坂,跟安颉干了一仗,结果姚耸夫惨败,死了好多人。戊寅日,北魏老大又派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合丹阳王大毘驻守黄河边,防备到彦之。
北燕太祖慕容跋病重,在内殿召见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把后事托付给他们。九月,病情加重,他让人用轿子抬着自己到殿前,命令太子慕容翼代理国事,统领军队处理政务,以防备意外情况。
宋夫人想立自己的儿子受居为太子,讨厌慕容翼处理政务,就对慕容翼说:“皇上的病快好了,你怎么急着代替父亲君临天下呢!”慕容翼性格仁厚软弱,听了这话就回东宫了,每天去看望父亲三次。宋夫人假传圣旨隔绝宫廷内外,只派宦官传递消息,慕容翼和其他皇子、大臣都见不到皇帝,只有中给事胡福能进出宫廷,专门掌管禁军。胡福担心宋夫人的阴谋得逞,就把这事告诉了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慕容弘。慕容弘带着几十个精壮汉子穿着铠甲闯进宫中,宫中侍卫都没抵抗就散了。宋夫人命令关闭东阁,慕容弘的家僮库斗头身手敏捷有勇力,翻墙进了东阁,冲到皇堂,射死了一个宫女。太祖受惊吓而死。慕容弘于是登上天王位,派人在城里巡逻宣告说:“上天降下灾祸,先帝驾崩,太子不侍奉病重的父亲,大臣们不赶来奔丧,恐怕有叛逆的阴谋,国家将要危险。我作为先帝的弟弟,于是代理皇位来安定国家,百官中主动上门朝拜的,官升两级。”太子慕容翼率领东宫的军队出战失败,士兵都溃散了,慕容弘派人赐死慕容翼。太祖有一百多个儿子,慕容弘把他们全都杀了。给太祖加谥号为“民皇帝”,安葬在长谷陵。
己丑日,夏主赫连定派他的弟弟谓以代讨伐北魏的鄜城,北魏平西将军始平公隗归等人迎战,杀了一万多人,谓以代逃走了。夏主亲自率领几万人在鄜城东面截击隗归,留下他的弟弟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镇守平凉,派使者来向宋求和,约定联合兵力消灭北魏,大致划分黄河以北的地方:从恒山以东归宋,以西归夏。
北魏老大听说这事儿,整顿军队,准备讨伐夏国,大臣们都说:“刘义隆的军队还在黄河里,咱们抛开他们向西进军,前方的敌人未必能攻克,而刘义隆要是趁机渡过黄河,那咱们就会失去山东地区了。”北魏老大拿这事问崔浩,崔浩回答说:“刘义隆和赫连定互相遥相勾结,用虚张声势的办法互相唱和,一起对付咱们大国,刘义隆盼着赫连定进军,赫连定等着刘义隆打前锋,都不敢先动手;就像绑在一起的鸡,不能一起飞,成不了什么祸害。我刚开始以为刘义隆的军队来了,会驻守在黄河里,分两路北上,东路向冀州,西路冲向邺城,这样的话,陛下就该亲自去讨伐他们,不能慢慢行动。现在可不是这样,他们东西列兵长达两千里,一个地方不过几千人,兵力分散势力薄弱。从这来看,这小子的底细暴露了,他们不过是想凭借黄河防守,没有北渡的意思。赫连定这残存的势力容易摧毁,一打就垮。攻克赫连定之后,咱们东出潼关,席卷向前,那威望就能震慑到最南边,长江、淮河以北就没人能抵挡了。这是皇上您独有的妙计,不是我们这些愚笨浅陋的人能比得上的,希望陛下别犹豫。”甲辰日,北魏老大前往统万,接着袭击平凉,派卫兵将军王斤镇守蒲坂。这王斤是王建的儿子。
秦国从正月到九月一直没下雨,老百姓流离失所、反叛的人很多。
冬天十月,任命竟陵王刘义宣为南徐州刺史,仍然戍守石头城。
戊午日,设立钱署,铸造四铢钱。
到彦之、王仲德沿着黄河设置防守,回军保卫东平。乙亥日,北魏安颉从委粟津渡过黄河,攻打金墉。金墉城很久没修缮了,又没有粮食。杜骥想弃城逃跑,又怕被治罪。当初,高祖灭秦的时候,把秦国的钟虡迁到江南,有一口大钟沉没在洛水里,皇帝派姚耸夫带一千五百人去打捞。杜骥骗他说:“金墉城已经修好,粮食也充足,就是缺人手。现在胡人的骑兵南渡,咱们应该一起合力抵御他们。立了大功之后,再去捞钟也不晚。”姚耸夫听了他的。到了之后,见城没法守,就带兵离开,向南逃跑了。丙子日,安颉攻下洛阳,杀了五千多将士。杜骥回去,对皇帝说:“我本来想拼死固守,姚耸夫到了城下就跑了,人心涣散,没法再控制。”皇上大怒,在寿阳杀了姚耸夫。姚耸夫勇猛矫健,其他副将都比不上他。
北魏黄河以北的各路军队在七女津会合。到彦之怕他们南渡,派副将王蟠龙逆流而上夺取他们的船只,杜超等人出击杀了王蟠龙。安颉和龙骧将军陆俟进攻虎牢,辛巳日,攻下了虎牢;尹冲和荥阳太守清河人崔模投降了北魏。
秦王暮末被河西逼迫,派他的大臣王恺、乌讷阗向魏请求迎接,魏人答应把平凉、安定封给他。暮末于是焚烧城邑,毁坏宝器,率领一万五千户人家,向东前往上邽。到了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谋划劫持沮兴国反叛;事情败露,暮末杀了他。夏主听说暮末快到了,发兵抵抗他。暮末留下防守南安,他原来的地盘都归了吐谷浑。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生动勾勒出南北朝时期宋、魏、夏、秦等政权间的军事交锋与政治博弈,展现了乱世中战略决策、权力斗争与民生命运的交织。透过字里行间,可从多个维度解读这段历史的深层逻辑。
军事战略的得与失:宋魏河防之争的启示
北魏主拓跋焘针对河南四镇兵少的现状,果断下令诸军北渡收缩防线,这一决策看似退守,实则蕴含着集中兵力、伺机反扑的战略智慧。碻磝、滑台、洛阳、虎牢等城的有序撤离,避免了分散兵力被逐个击破的风险,为后续反击保留了有生力量。反观南朝宋将到彦之,在收复河南诸镇后“列守南岸,至于潼关”,看似声势浩大,却陷入了“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一处不过数千,形分势弱”的困境。王仲德的忧虑“若河冰既合,将复南来”精准预判了北魏的战略意图,却未被充分重视,暴露了宋军对北地气候、敌军习性的认知不足。
金墉城的失守堪称典型战例。杜骥以“金墉城已修完,粮食亦足”欺骗姚耸夫协防,实则城防废弛、粮草匮乏。姚耸夫察觉真相后撤军,杜骥却将责任推诿于人,导致勇将被诛,折射出宋军内部将领失信、责任推诿的乱象。北魏安颉从委粟津渡河后,轻松攻克洛阳、虎牢,印证了兵力分散的致命缺陷,也说明战场信息的真实性与将领的诚信度对战役结果影响深远。
权力斗争的残酷性:北燕宫廷政变的警示
北燕太祖冯跋病重之际,围绕皇位继承权的斗争骤然激化。宋夫人为立其子受居,以“上疾将瘳,奈何遽欲代父临天下”为由,迫使太子冯翼退回东宫,随后“矫诏绝内外”,阻断太子与大臣的探视之路,试图垄断权力。这种以亲情为幌子的政治算计,凸显了皇权斗争中人性的扭曲。
中山公冯弘的反击则展现了权力斗争的血腥本质。他率壮士“被甲入禁中”,家僮库斗头逾阁射杀女御,直接导致太祖惊惧而亡。冯弘继位后,不仅赐死太子翼,更将太祖百余名子嗣尽数诛杀,以极端手段巩固权力。这场政变中,宿卫不战而散、胡福通风报信等细节,揭示了宫廷权力结构的脆弱性——当忠诚让位于利益,禁军体系便形同虚设,而信息控制权往往成为政变成败的关键。
战略预判的智慧:崔浩献策背后的局势洞察
面对宋与夏“遥分河北”的联合图谋,北魏群臣普遍担忧“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义隆乘虚济河”,唯有崔浩作出了精准分析。他指出宋夏联盟实为“连鸡不得俱飞”的虚势:刘义隆等待赫连定进军,赫连定依赖刘义隆前驱,双方皆不敢先动。这一判断深刻把握了弱势政权联合抗强时的犹豫心态——既想借力对方,又怕自身成为牺牲品,最终陷入战略僵持。
崔浩进一步指出宋军“形分势弱”的致命缺陷,判定其“不过欲固河自守,无北渡意也”,而赫连定“残根易摧”,主张先灭夏后图宋。这一战略构想展现了“先弱后强、各个击破”的军事智慧,也体现了对敌方心理与实力的精准拿捏。拓跋焘采纳其策“如统万,遂袭平凉”,为北魏后续的扩张奠定了基础,印证了正确战略预判对国家命运的决定性作用。
乱世中的民生困境:秦地旱灾引发的连锁反应
“秦自正月不雨,至于九月,民流叛者甚众”短短一句,道出了乱世中民生的脆弱。持续九个月的旱灾不仅导致农业绝收,更引发人口流失与统治危机,成为西秦灭亡的重要诱因。暮末“焚城邑,毁宝器,帅户万五千东如上邽”的迁徙,既是对河西压力的逃避,也是旱灾下的无奈之举。而郭恒“谋劫诅兴国以叛”的事件,反映了极端生存压力下社会秩序的崩塌,揭示出“民为邦本”的古老真理——失去民心支撑的政权,即便拥有坚城利器,也难逃覆灭命运。
这段历史缩影中,军事决策的短视与远见、权力斗争的残酷与诡谲、战略洞察的精准与偏差、民生困境的深重与无奈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南北朝乱世的复杂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