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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神豪小山 > 第251章 锈瓶里的血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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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手冰冷的豁口吞下了铁砣温热的凹面。金属撞击的余音在死寂的废墟上空荡开,如同敲碎了一面无形的玻璃。李卫沾满油泥的手死死按住嵌入砣的扳手柄,骨骼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那沉甸甸的重量——扳手的冷硬与铁砣残留的体温混杂着汗与油——沉甸甸地压在他掌心,更沉沉地压在所有盯着那东西的工人心上。

“工源的血……滨江的骨……瑞士的命……”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磨砺的平直,“都在这‘一扳一砣’里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看泥地里瘫软如烂泥的赵明,扫过周围一张张被汗水和怒火冲刷得黧黑的脸,“现在!谁砸它……谁就砸了咱的秤!砸了咱们的根!”字字如同淬火的铁块,滚烫又冰冷。

没人再吼。粗重的喘息在夜风里显得格外刺耳。围着赵明的人墙无声地松动了一些,凶狠的目光依旧盯在叛徒身上,但那股要将人撕碎的暴戾,被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审视取代。秤杆悬起来了。扳手和砣,成了吊命的秤钩。

老何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上那嵌入铁砣的冰冷扳手,又缓缓抬起,沾满泥灰的手指指向赵明鞋后跟和裤腿上那几点刺眼的亮蓝。“这蛆……不是一条。亮蓝的冰渣子是药引,没了。可地底下被这蛆啃出来的窟窿还在!咱们工人的秤……还没称出这窟窿是谁啃的!”

他枯树皮般的手,猛地伸进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内袋,摸索着,掏出一个同样沾着油污、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塑料证物袋。袋子里,一小撮混杂着泥土、碎石末和极其极其微量的亮蓝色颗粒的混合物。这是二次塌方后,他悄无声息从赵明跌倒处附近铲起来的,动作快得连旁边人都没留意。

“亮蓝的引子断了,可引子混过的土还在!”他把袋子朝李卫的方向一递,浑浊的目光扫过王猛,“猛子!带上你的人!摸清那冷冻机组的门道!找出漏口是被什么家伙弄穿的!老赵的扳手?还是‘工作组’那边特供的‘钳子’?!”

“技术组的!”李卫接过那沉甸甸、沾着泥点的证物袋,看也不看瘫软的赵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盯死这土里的亮蓝渣!给老子验!跟冻机组上的原装货对上号!一丁点都不能差!剩下的人——清场!0451废墟……给老子围起来!一只鸟也别想飞进去!账面上的脏东西……工作组要查?行!咱们把‘引子’断了后的土……先给国徽过过秤!”

命令如同磨利的犁铧,狠狠切入死寂的沼泽。混乱的潮水被强行导向冰冷的秩序轨道。王猛赤红着眼,带着十几个人扑向那塌陷洞口的冷冻机残骸,如同最老练的猎犬搜寻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技术组的人小心接过那份混杂的泥土样本,仿佛捧着滨江存亡的火种;赵明被两个沉默的工人架起,拖向角落临时设立的“看管点”,面如死灰,每一步都踩在泥泞里,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悔愧的泥印。

混乱被压下,绝望被勒住脖颈,可那股沉重的压抑如同滨江上空堆积的阴云,越来越厚,压在每一个工源人的背脊上。天……快亮了。工作组的警笛……也快响了。

瑞士疗养院的晨光冰冷,透过窗帘缝隙,在病床林小山灰败的脸上投下狭长而惨淡的光痕。卡尔森医生看着刚出炉的检测报告,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大脑皮层广泛异常放电……部分区域出现病理性钙化点……神经元大量凋亡……”他低声对身旁的劳伦斯博士说道,语速极快,带着专业性的凝重,“左肩胛骨部位……上帝啊,那个空洞区域的核磁影像……”他指着平板上复杂的三维图像,放大其中一片死寂的虚无区域,边缘如黑洞般吞噬着周围正常组织的光影,“像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犁’出来的……没有任何物理创伤对应!但这区域的生物电磁场……异常得如同风暴漩涡!”

劳伦斯博士深陷的眼窝里,寒冰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片诡异的空洞影像:“更像某种……高度定向的能量武器造成的湮灭效应。可世上不存在那种东西!除非……”他没说下去,目光转向病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身体——这个来自中国滨江、在资本绞杀中挣扎得遍体鳞伤的年轻总裁。奇迹般的心脏复苏后,是更深层、更诡异的生理崩溃。科学的天花板,被无形的手……戳了一个洞。

病床床头柜上。

那个被厚重暗红锈迹彻底覆盖的磨砂玻璃瓶……

瓶底……

如同凝固血泪的那点暗红湿痕……

极其极其剧烈地……

膨胀!扭动!挣扎!

整瓶暗红锈迹……

如同煮沸的沥青……

咕嘟、咕嘟地翻滚鼓胀起来!

死寂的锈层下……

隐隐透出……

灼目的金红色光芒!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巨大压迫感的……

热浪……

猛地从瓶身……

扩散开来!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加热!

仪器屏幕上的林小山生命体征曲线……

再次剧烈地、毫无规律地疯狂抽搐!

血压血氧如同失控的野马!

凄厉的警报刺耳炸响!

“怎么回事?!”

“体温!体温在升高!”

“物理降温!快!”

滨江工源大厦一层大厅。

清晨七点的冷冽空气被初升的阳光烘出一丝虚伪的暖意。巨大的玻璃门被粗暴推开,清晨的寂静被尖锐的刹车声、杂乱的脚步声和一种无形的肃杀彻底撕裂。

“工作组执行公务!所有人员原地待命!配合检查!”冷硬的宣告透过扩音器,如同冰水泼进滚油。安全总局的黑色制服,环保厅的深蓝色,应急管理的灰色……制服笔挺,徽章冰冷,面孔板结得像滨江码头的旧钢板。打头的是安全总局那位以“务实”闻名的副巡视员杜锋,国字脸线条冷硬,眼神扫过大厅内严阵以待的李卫、王猛和一众沉默的工人,如同看待待检验的机床部件。没有废话。

“工源集团所有财务账簿、合同凭证……全部封存,移交审计!所有涉及新城建设的账目流水……重点核查!”杜巡视的命令下达。

“滨江新城工源大厦项目区域所有人员立即清场!环保与应急部门建立临时隔离带!国家辐射环境监测车即刻到位!做……放射性本底详查!”环保厅的负责人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凝重。

“滨江新区应急响应中心!即刻接管此地消防及应急处置最高权限!”应急管理的领导紧随其后。

三柄刀子落下。财务冻结、场地封锁、权限移交。沈耀东编织的绞索……终于勒到了肉上。滨江工人用血焊起来的钢板……被权力的印鉴,贴上了封条。

李卫站在原地,沾着泥灰油污的崭新工装洗得发白,在清晨的冷光下微微反着光。他左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是老何叔挖的混有亮蓝粉末的泥土。他没动。王猛站在他身侧,铁塔般的身躯绷得像待射的弩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些制服人员,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大厅里几十个精壮的工员老班底,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杜巡视。”李卫嘶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没喊职务,眼神平静得像暴风雨前凝固的海面,那点光死死钉在杜锋胸口佩戴的国徽上。“账……工源认查。地……也认封。”他抬起完好的左手,将那个沾着泥点的塑料袋递出,动作缓慢而郑重,如同献祭。“但0451废墟刚炸了个黑窟窿,底下的毒药罐子崩了!这是刚从那塌方的坑里挖出来的毒药引子!”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一丝,带着铁锈摩擦般的锐利,“那‘引子’断之前!底下……不光有‘潘多拉’的毒服务器!还有……冷冻机组里跑出来的毒冰!还有……带着黄叶子(放射性三叶草)的脏铁盒子!”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杜锋那张冷硬的国字脸终于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环保厅负责人正要上前接过袋子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凝重!

“这是……毒粉样本?辐射物?!哪里来的?!”环保厅的人一把夺过袋子,声音带着巨大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不是我们公园倒腾的!”李卫的声音斩钉截铁,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烧着灼人的火焰,“是粮库下面的老黄历!被人钻进去!弄塌了!药引断了!可药渣还在土里!”

“谁?!”杜锋的追问短促冰冷。

李卫猛地转身,完好的左臂指向大厅角落——“看管点”里,赵明被两名工人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头抵着冰冷的大理石,瑟瑟发抖。

“是他!赵明!”王猛炸雷般的声音同时响起,如同惊雷撕开绷紧的弦,“他鞋上沾着冷冻机漏出来的蓝冰碴!昨天塌方前!他在冷冻机边上转悠的时候……冷冻管就破了!塌方后……他手里装‘引子’的袋子就掉深坑里!凑得……太‘巧’了!”巨大的指控如同重锤!赵明在地面上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那双阅尽风浪的眼睛死死盯住赵明,又扫过环保厅负责人手中那个沉甸甸、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塑料袋。事态……瞬间滑向一个更危险、更复杂的深渊!工源不仅不是污染源……反而可能是……揭盖子的?矛头……隐隐指向更深处?

加密频道突然急促地震动!

李卫沾着油污的手指颤抖着点开。

一张图片瞬间炸开!

瑞士疗养院病房!床头柜上那个覆满暗红锈迹的玻璃瓶……瓶身正中央!……一道极其极其深刻的、如同淬火裂纹般的巨大裂痕!正狰狞地蔓延开来!裂纹深处!一点暗红近黑的、如同粘稠血液般的液体……正从瓶盖缝隙处无声地、沉重地溢出!顺着瓶身蜿蜒流淌!如同血泪!即将滴落!

一股冰冷刺骨的巨大心悸瞬间攫住李卫的肺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病床上!

心电监护仪上刚刚平息一丝的剧烈抽搐……

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扼住!

尖锐的直线警报……

刺破空气!

屏幕上……

所有跳动的生命体征数字……

在同一秒……

瞬间……

归零!

如同……

断弦!

滨江初升的阳光刺透落地玻璃,笔直地打在李卫沾满泥灰、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他僵立在大厅中央,像一尊陡然风化的石像。手中那嵌入铁砣的冰冷扳手……

“铛啷”一声……

重重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冰冷的声音……

如同……

敲响了一口不存在的……

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