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疗养院的死寂被心电监护仪骤然凄厉的蜂鸣撕裂!屏幕上的曲线如同垂死的飞蛾,疯狂抽搐后猛地拉成一条绝望的直线!刺目的红光将病房映得如同血狱!医生护士如同扑火的飞蛾撞开隔离门,强心针冰冷的液体推入静脉,除颤器电极板重重压上冰冷的胸膛!
砰!砰!
强大的电流贯穿林小山毫无生气的身体,病床上的身躯剧烈弹起又落下,像狂风中断线的木偶。每一次电击都像在鞭笞一具早已被掏空的躯壳。氧气面罩蒙上浓重的白雾,每一次人工按压都带出肺部深处撕裂的、带着血沫的微弱气流。
“血压测不到!”
“血氧归零!”
“瞳孔散大!”
绝望的宣告如同冰锥刺穿空气。
病房角落。床头柜上。
那个磨砂玻璃瓶内……
幽蓝的粉尘……
毫无征兆地……
如同被无形的风暴搅动!
细密的颗粒疯狂旋转、碰撞!
瓶壁内部……
那点早已熄灭的幽蓝火星……
最后一次……
爆发出刺眼欲目的强光!
光芒穿透磨砂玻璃……
在惨白的急救灯光下……
勾勒出一个极其极其复杂的、如同古老锻炉核心般的立体符文虚影!
虚影只存在了千分之一秒!
随机……
如同燃尽的恒星……
轰然湮灭!
只留下瓶底……
几点新鲜洇开的……
暗红如血的锈迹……
如同……
凝固的泪。
嗡——!!!
心电监护仪上……
那根绝望的直线……
极其极其微弱地……
向上……
弹跳了一下!
一个微小的、几乎被警报淹没的波动!
如同深埋冻土下的种子……
那最后的星火……
燎了一下!
随机……
又迅速……
归于……
濒死的……
沉寂。
滨江商行听证厅。
死寂如同实质的冰,冻结了每一寸空气。李卫那句“威廉在苏黎世湖北岸橡树庄园”的嘶吼,如同炸雷劈在沈耀东头顶!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失去所有焦距,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桌面才没有瘫倒。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血液!威廉?!藏身地?!林小山?!那个残废?!他怎么会知道?!这不可能!
“保安!保安!!”沈耀东彻底失态,声音尖利破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慌,“抓住他们!他们在造谣!诽谤!扰乱金融秩序!抓起来!”
混乱瞬间爆发!商行保安如同猎犬般扑向工员席位!王猛怒吼一声,铁塔般的身躯如同磐石挡在李卫和老何叔身前!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掀翻沉重的会议桌!木屑纷飞!文剑漫天!巨大的声响如同开战的号角!后排的工源老工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怒吼着冲上前!推搡!怒吼!拳头砸在防暴盾牌上的闷响!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着这场资本殿堂里史无前例的、属于工人的暴烈反抗!
“走!”李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混乱的战场,沾着泥灰的手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老何叔,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口袋里那部再次陷入死寂的卫星电话!刚才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冰冷的坐标信息……是小山哥用命换来的!不能断在这里!
王猛如同发怒的雄狮,用肩膀撞开两个扑上来的保安,为李卫和老何叔撕开一条缝隙!三人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在混乱的人潮和怒吼中艰难挤出听证厅大门!
“回大厦!”李卫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命令,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鸣。小山哥的命在烧!威廉的坐标是唯一的火种!滨江的天……不能塌!
……
滨江工源大厦顶层指挥部。
空气凝重得如同灌铅。加密频道里传来瑞士疗养院急救的实时画面——林小山毫无生气的身体在电击下无谓地弹动,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屏幕上同步跳动着秦卫国将军发来的紧急密电:
【坐标:苏黎世湖北岸橡树庄园(威廉·霍普金斯)确认!阿尔忒弥斯之盾核心节点!_
【行动:雷霆!已启动!_
【关联:埃莉诺·施罗德信号消失!疑进入庄园!_
【滨江:坚持住!_
雷霆行动!军方出手了!
巨大的希望如同岩浆喷涌!但瞬间又被屏幕上林小山濒死的画面冻结!小山哥……还能撑到那一刻吗?
“妈的!沈耀东这老狗!”王猛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听证会搞砸了!法院冻结没撤!银行还在卡脖子!工人这个月的饭钱……”
“饭钱?”李卫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抬起,沾着汗水和泥灰的脸上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想起老何叔洒在裁定书上的钢渣!想起听证厅里三万工人无声的怒吼!想起小山哥用命烧出来的坐标!一股破釜沉舟的、近乎疯狂的决绝瞬间攫住了心脏!“没有钱!咱们还有钢板!还有指头印!”
他猛地转身,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穿透大厦:“所有班组!所有工人兄弟!现在!立刻!到一楼大厅集合!带上你们的‘钢板债券’认购凭证!带上指头印!咱们……现场兑付!”
命令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整个工地!无数道黝黑的身影从脚手架、从设备间、从材料堆场冲出!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向大厦底层!每个人手里都紧紧攥着那张印着暗红算盘珠、沾着汗渍油污的债券凭证!粗糙的手指上还带着洗不掉的泥灰和机油!
一楼大厅瞬间被黑压压的人群挤满!空气里弥漫着汗味、铁锈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沉默!李卫、王猛、老何叔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老何叔佝偻着腰,枯树皮般的手颤抖着,再次捧出那个沾着泥灰的旧铁皮饼干盒。盒盖打开,里面暗红色的钢渣碎屑在灯光下泛着冰冷沉重的光泽。
“兄弟们!”李卫炸雷般的声音炸响,压过所有嘈杂,“账!被冻了!钱!被卡了!但债!在咱们肩上!在咱们指头印里!在这块钢板上!”他沾着泥灰的手猛地指向老何叔手中的铁盒,“今天!咱们不靠银行!不靠老爷!就靠咱们自己!靠这三万双手!三万颗心!现场!兑付咱们自己的‘钢板债券’第一期利息!”
他完好的右手抓起一沓崭新的、印着“工源互助基金”字样的现金!高高举起!
“钱!不多!是咱们‘互助基金’挤出来的血!是咱们工人自己给自己发的饷!利息!八块!十块!二十块!不图利!就图个信字!图个咱们工人说话算话!图个滨江的天……是咱们自己用肩膀扛起来的!”
“凭证!拿出来!指头印!按上去!领钱!”
吼声如同点燃引信!短暂的死寂后!
“我!赵铁柱!认购五千!利息……四十块!”一个黝黑的汉子第一个冲上高台,布满老茧的手将凭证拍在桌上,沾着机油的大拇指狠狠按在利息签收栏!抓起四张十元钞票!
“李二狗!三千!二十四块!”
“王老栓!一万!八十块!”
“张秀兰!两千!十六块!给娃买本子!”
……
吼声!名字!金额!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淹没了大厅!粗糙的、沾着油污泥灰的手指,在凭证上按下一个个鲜红滚烫的指印!抓起或多或少的钞票!没有抱怨!没有迟疑!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用血肉之躯践行信仰的决绝!每一张钞票!每一个指印!都是抽在沈耀东脸上!抽在冰冷规则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滨江商行顶层。
沈耀东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那座如同苏醒巨兽般的工源大厦。加密屏幕上,一楼大厅那沸腾的、如同原始部落祭祀般的“现场兑付”画面疯狂刷新!一张张黝黑的脸!一个个鲜红的指印!一沓沓被汗水浸湿的零散钞票!还有……老何叔手中铁盒里那刺眼的暗红钢渣!
“疯子!一群疯子!”沈耀东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镜片后的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精心构筑的金融绞索,竟被这群泥腿子用最原始的血性和信用……硬生生挣断了!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另一块加密屏幕上,代表瑞士橡树庄园的监控信号……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灭的烛火!
威廉……完了!
阿尔忒弥斯之盾……最后的堡垒……塌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脏!滨江的天……真的要变了!而他沈耀东……正站在悬崖边缘!
他沾着冷汗的手指颤抖着,拨通加密电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惶:“……解除……解除对工源集团的账户冻结……立刻!马上!”
瑞士疗养院。
隔离病房。
心电监护仪上……
那根微弱的心率曲线……
在遥远的、来自滨江工源大厦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工人意志和鲜红指印的冲击下……
极其极其艰难地……
向上……
抬升了……
一丝……
清晰可见的……
弧度!
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
被亿万道汇聚的信念……
强行……
吹亮!
病床床头柜上。
那个磨砂玻璃瓶……
瓶底洇开的暗红锈迹……
如同拥有了生命般……
极其极其缓慢地……
向上……
蔓延……
爬过瓶壁内部冰冷的粉尘……
勾勒出……
一颗……
布满裂纹的……
算盘珠的……
轮廓。
轮廓深处……
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
温热的……
搏动感……
如同深埋冻土下的……
最后一声……
心跳。
无声。
却……
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