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水晶灯还在旋转,将香槟塔的光影投在沈星河的白衬衫上,像碎钻洒在了雪地里。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不是因为醉意——江野早就没收了他的香槟,换成了冒着气泡的苏打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像他此刻乱了节拍的心跳——而是因为江野正站在舞池中央,被一群穿着晚礼服的商业伙伴围住,却频频往他这边看,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像猎手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沈博士,恭喜啊。”苏清晏端着酒杯走过来,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笑意,“霍金奖的奖杯,比江总办公室的那尊华尔街金牛还耀眼。”他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酒液在杯壁上划出温柔的弧线,像极了江野拥抱他时的弧度,“不过某人好像更在意你手里的苏打水。”
沈星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野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人群,正单手插兜朝这边走来。定制西装的肩线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男人的眼尾微微上挑,自带的侵略性被眼底的温柔中和,形成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像淬了火的冰,危险又迷人。
“在聊什么?”江野的声音带着刚穿过人群的温热气息,很自然地揽住沈星河的腰,指尖在他后腰那片敏感的皮肤上轻轻摩挲。那里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每次被江野这样带着占有欲的动作对待,沈星河总有种被牢牢圈住的错觉,像行星被恒星的引力捕获,再也无法逃离。
“聊你的‘霸总光环’。”沈星河的耳尖泛起薄红,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他试图推开江野的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江野的掌心温热,指腹带着薄茧,精准地摩挲过他手腕上那块江野送的机械表,表带内侧刻着的“Sxh”三个字母,被体温焐得发烫,像三颗永不熄灭的星。
“我的光环只对你生效。”江野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混杂着香槟的微醺,“比如现在,只想把你带回家,藏起来。”
沈星河的呼吸乱了半拍。耳廓是他的敏感点,被江野这样带着诱惑意味的耳语对待,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他想起大学时,江野也是这样在图书馆的角落对他说悄悄话,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上,结果被管理员敲了敲桌子,警告“保持安静”,那时两人红着脸分开,指尖却在桌下悄悄相触。
“别闹。”沈星河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纵容的无奈,“还有记者在拍照。”他能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身上,像闪光灯一样灼热。
“拍就拍。”江野低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低下头,用指关节轻轻抬起沈星河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这个动作带着熟悉的霸道,却又比平时温柔了许多,指关节的触感微凉,与他掌心的温热形成奇妙的对比。沈星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刚要开口,就被江野用眼神制止了——男人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像盛着整个宇宙的星光,璀璨而专注。
“走吧,回家。”江野松开手,转而牵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像系在两颗恒星之间的引力线,“周明远说,苏郁新培育的蓝雪花今晚开得正好,露台的星空投影也调试好了,是你最喜欢的猎户座。”
沈星河点点头,任由他牵着穿过人群。路过陆泽言身边时,那家伙正戴着黑框眼镜玩着手机,银灰挑染的短发在灯光下闪着光,看到他们交握的手,故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啧,重色轻友的家伙,庆功宴还没结束就溜。江总,您这是急着回去给沈博士颁奖吗?”
“你要是能找到人让你重色轻友,我也放你假。”江野头也不回地怼了回去,牵着沈星河的手却紧了紧,仿佛怕他跑掉,指腹反复摩挲着他手腕上的表链,带着安抚的意味。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回头对陆泽言和苏清晏挥了挥手,后者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神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
停车场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会厅的喧嚣。宋砚早已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古铜色的皮肤上沾着点夜露,看到他们出来,微微颔首:“沈博士,江总。”他拉开后座车门,车里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那是沈星河低血糖时常用的味道,宋砚总会提前准备好,连浓度都调试得恰到好处。
“辛苦你了。”沈星河弯腰坐进车里,刚系好安全带,江野就跟着坐了进来,几乎是立刻就凑了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羽毛落在湖面,轻得像错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唔……”沈星河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宋砚,却发现司机正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
“宋砚的职业素养,比陆泽言的代码还可靠。”江野低笑一声,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指腹擦过他唇角的软肉,那里还残留着苏打水的微甜,“现在,可以专心亲我了吗?”
沈星河的脸颊更烫了,像被炭火烤过。他抬手推开江野的胸膛,却被对方顺势按住后颈,强迫他仰起头。江野的吻渐渐加深,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唇齿,只是在他柔软的唇瓣上反复厮磨,像在品尝一块来之不易的糖。他的呼吸带着雪松和香槟的混合气息,滚烫地喷在沈星河的唇上,让他浑身的力气都渐渐消散。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转,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砚平稳地驾驶着车辆,车载音响里放着沈星河喜欢的古典乐,大提琴的旋律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带着薄荷香的吻,像为他们筑起了一个私密的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江野才稍稍退开,指腹擦过沈星河被吻得泛红的唇角,那里的皮肤又烫又软,像熟透的果实。他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刚才在宴会上,你领奖时说的那句话……”
“哪句?”沈星河的呼吸还没平复,胸口微微起伏,鼻尖蹭过江野的下巴,带着点刚被吻过的水汽,睫毛上仿佛还沾着对方的呼吸。
“‘软肋有时会成为最坚硬的铠甲’。”江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指尖轻轻划过他后颈那道月牙形的旧疤,那里的皮肤比周围更薄,是高中时从天文台梯子上摔下来留下的,当时流了很多血,江野背着他跑了三公里才到医院,“我很高兴,我是你的软肋。”
沈星河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陨石撞击的行星。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江野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泛着真诚的光,像盛着最纯净的星光:“你不是软肋,江野。你是我的……引力源。”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常说的物理公式,语气带着科学家特有的认真,“就像银河系中心的超大质量黑洞,让所有的星轨都有了归宿。”
江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用力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仿佛要通过这种极致的贴近,确认彼此的存在。“沈星河,”他的声音闷闷地响在沈星河的发顶,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你总能用物理公式,把情话讲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人。”
沈星河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像宇宙深处传来的脉冲信号,规律而坚定,忽然觉得无比安心。车窗外的城市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郊外的夜色,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撒在深蓝色天鹅绒上的钻石,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快到公馆了。”宋砚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车内的静谧,“冷轩刚才发来消息,说苏郁的蓝雪花墙拼出了‘星河三号’的轨迹,很漂亮。她特意培育了会发光的品种,晚上看像真的星空一样。”
沈星河刚要说话,车载对讲机突然传来冷轩急促的声音,背景里混着电流的滋滋声:“宋砚,注意前方三公里处的卡车,车牌号不明,正偏离车道向你们靠近,速度异常!初步判断,目标是你们的车!”
宋砚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像金属被撕裂的声音。沈星河的身体因为惯性猛地撞向车门,额头差点磕在车窗上,却被江野一把揽住,牢牢按在怀里。
“坐稳了!”江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像拉到极致的弓弦,他将沈星河死死按在座位上,自己的身体则挡在他和车门之间,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那份力量,“别怕!”
沈星河的心脏狂跳起来,像要挣脱胸腔的束缚。透过车窗,他看到一辆巨大的集装箱卡车正歪歪扭扭地朝他们冲来,车头的大灯像两团噬人的火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狰狞,照亮了卡车司机那张扭曲的脸。
“是顾言之的人!”江野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像淬了冰的刀子,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他疯了!”
宋砚的驾驶技术极其精湛,连续几个急转弯试图避开卡车,轮胎在路面上划出刺耳的弧线,像流星划过夜空,车厢里的物品被甩得东倒西歪,沈星河的平板电脑从座位上滑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星河紧紧抓着江野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绷,像拉满的弓。
“别怕,有我在。”江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镇定,手掌却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指腹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宋砚会甩掉他们的。”
话音未落,卡车突然猛地加速,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狠狠地朝他们撞了过来。宋砚反应极快,猛打方向盘,轿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撞击,却还是被卡车的车尾剐蹭到,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瞬间失控,像被踢飞的玩具,朝着路边的护栏冲去。
“小心!”江野的吼声几乎与撞击声同时响起,带着撕心裂肺的急切。在轿车即将撞上护栏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全力推开沈星河那边的车门,将他往外推了出去,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护栏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江野!”沈星河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路边的草地上,草叶上的露水浸湿了他的白衬衫,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回头,看到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江野趴在变形的车门边,黑色的西装后背被染成了深色,那颜色在夜色里格外刺眼,是血的颜色。鲜血正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在地上积成一滩,像一朵诡异而绝望的花,缓慢而坚定地绽放。
“江野!”沈星河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了血也浑然不觉,伤口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江野,却又怕弄疼他,指尖悬在半空,抖得不成样子,像秋风中的落叶。
“别怕……”江野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艰难地转过头,左耳垂那颗极小的痣在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失去了往日的色泽,“我没事……”
沈星河的眼泪瞬间决堤,滚烫地砸在江野的手背上,像融化的流星。他终于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江野的后背,触到的却是一片粘稠的温热——那是血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仿佛要灼伤他的皮肤。
“别碰……”江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像纸,但他还是反手抓住了沈星河的手,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按了三下——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我爱你”。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额头抵在沈星河的手背上,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别担心……我死不了……你还没给我……算完爱情回报率呢……”
“闭嘴!”沈星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不准说胡话!宋砚!宋砚!”
他的喊声惊动了远处的车辆。宋砚不知何时已经制服了从卡车里下来的肇事者——一个眼神凶狠的男人,此刻正被反剪着双手按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听到沈星河的呼喊,宋砚立刻跑了过来,看到江野的伤势,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古铜色的皮肤都失去了血色。
“沈博士别慌。”宋砚的声音异常冷静,像结了冰的湖面,但仔细听能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车里拿出那个定制的急救包,动作麻利地撕开江野的西装后背,露出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显然是撞到了护栏的尖锐处,白色的骨头茬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他的心率和血压还稳定,我先止血。”
沈星河看着宋砚用止血带紧紧缠住江野的伤口,红色的血很快浸透了白色的纱布,像一朵不断绽放的罂粟花,妖艳而绝望。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只能死死握住江野的手,任由对方在他掌心无意识地摩挲,那力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
“冷轩已经叫了救护车,还有五分钟就到。”宋砚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江总身体素质好,一定能挺过去的。他那么能扛,小时候摔断了腿都没哭,这次也一定没事。”
沈星河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砸在江野苍白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野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握着他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轻,像即将熄灭的星。
“江野……”沈星河的声音哽咽着,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像在诉说一个最珍贵的秘密,“你说过要陪我看猎户座流星雨的……你说过要给我建全世界最好的天文台的……你不能食言……”
江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随即又无力地松开,彻底失去了力气。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带着生的希望。沈星河抬起头,看到冷轩带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跑了过来,板寸头在月光下泛着青茬,左耳的骷髅耳钉随着动作晃动,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一向冷静的他,此刻连步伐都有些踉跄。
“怎么样?”冷轩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看到江野的伤势,瞳孔骤然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还在出血。”宋砚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血渍里,“需要立刻手术。”
救护车很快停在路边,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现场的惨状。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动作麻利地准备将江野抬上去。沈星河下意识地想跟着上车,却被冷轩拦住:“沈博士,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回去,苏清晏他们会处理后续。”
“我不回去!”沈星河的声音带着哭腔,固执地抓住江野的手,不肯松开,那只手已经很凉了,但他还是想抓住最后一丝温度,“我要跟他一起去医院!”
“听话!”冷轩的声音难得地严厉,却又带着一丝恳求,“江总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要是垮了,他醒来会杀了我的。”他指了指沈星河膝盖上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沾着泥土和草叶,“你也需要处理伤口。”
沈星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那里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刚才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疼。他又看了看担架上的江野,男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只有那只紧握着他的手,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度,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我会一直在医院等他。”沈星河的声音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他轻轻挣开冷轩的手,弯腰在江野的额头印下一个带着泪水的吻,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去看流星雨,去建天文台,去算那个爱情回报率……算一辈子,好不好?”
江野没有回应,只是睫毛上沾染的泪珠,在月光下闪了闪,像一颗即将坠落的星,带着最后的光芒。
医护人员将江野抬上救护车,沈星河看着车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那只逐渐变冷的手。他站在原地,任由冷风吹干脸上的泪水,脸颊上还残留着泪水划过的冰凉痕迹,膝盖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那里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和热。
“沈博士,我送你去医院。”宋砚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疲惫,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沈星河点点头,转身时,看到那辆撞坏的卡车旁,苏郁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江野西装上掉落的一颗纽扣捡起来,放进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那是一颗定制的脉冲星纽扣,上面刻着微小的星轨图案,是沈星河亲手为他缝上去的,用的是江野最喜欢的银色线。
“这颗纽扣,等他醒了,我给他缝回去。”苏郁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海藻卷发上沾着的夜露,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泪水,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一定会醒的。”
沈星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宋砚走向另一辆车。车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只有救护车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像一颗艰难前行的星,在黑暗中执着地亮着。他握紧了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江野按过的温度,那三下轻按,像三颗嵌入灵魂的星,指引着他在黑暗中等待黎明。
走廊的白炽灯把沈星河的影子钉在IcU的玻璃门上,像一张被拉长的、单薄的纸。他指尖的脉冲星戒指早被体温焐热,内侧刻着的星轨图案硌着指腹,是他们第一次观测到的双星系统轨道——那时江野趴在望远镜上,呼吸吹得他后颈发痒,说“你看,它们绕着彼此转了几十亿年,以后我们也这样”。
夜光苔藓在矮柜上泛着淡绿的光,像片被压缩的星河。沈星河伸出手,指尖贴着冰凉的玻璃,透过模糊的反光,能看到里面那个插满管子的身影。江野的手搭在被子外,指尖微微蜷着,是他睡着时惯有的姿势——总爱无意识地抓着什么,以前是他的衣角,后来是他的手指。
“江野,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像对着射电望远镜重复发送信号,坚信遥远的恒星终会回应。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苏郁送来的苔藓湿气,钻进鼻腔时,忽然想起大学宿舍的阳台,江野抱着他看流星雨,说“每颗星星熄灭前,都会把光送向最在意的人”。
“你说过要陪我建完天文台的。”他的拇指擦过玻璃上的水雾,晕开一小片清晰的区域,能看到江野苍白的侧脸,“说要在穹顶画满暗物质的轨迹,说要把我的名字刻在望远镜上……你还没做到。”
指尖的戒指忽然硌得指骨发疼,像在提醒他那些没说出口的约定。车祸前江野在车里哼的调子还在耳边绕,是他写论文时总听的那首大提琴曲,男人当时咬着他的耳垂说“等你拿了奖,我请乐团来公馆演奏”。
“你的星星还在等你。”沈星河低下头,额头抵着玻璃,冰凉的触感让眼眶发烫,“我的模型还没做完,你的公司还没上市,我们的蓝雪花还没爬满整个花墙……你不能耍赖。”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微光,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沈星河看着那抹光漫过苔藓,漫过他的白衬衫,漫过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挺直了脊背。
就像观测一颗坠入尘埃的恒星,他知道,只要引力还在,光芒就一定会再次穿透黑暗。
“你的宇宙不能没有你。”
他对着玻璃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穿过光年的坚定。指腹在戒指上反复摩挲,直到那片淡绿的苔藓光爬上指尖,像接住了一颗从遥远星系寄来的、带着希望的星子。
他会等。等里面的人睁开眼,等那只总爱抓着他的手重新用力,等他们的宇宙,重新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