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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纸上那个诡谲的图腾,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刺,扎在宁念心头,让她浑身都泛起一股寒意。李玄贞,织魂镯,观星台,前朝遗迹……每一个词都像是一片巨大的拼图,散乱地摆在她面前,预示着一个她完全无法预测的、充满恶意的未来。

玄苍的指尖在图纸上轻轻划过,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幽深得看不见底。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将那张承载着不祥秘密的图纸从大总管手中取过,屈指一弹,一簇黑色的魔火无声燃起,瞬间便将图纸吞噬殆尽,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知道了。”他淡淡地对大总管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此事我来处理,你先下去。”

“是,尊上。”大总管如蒙大赦,他能感觉到自家尊上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足以冻结灵魂的冷意。他躬身行礼,迅速退下,殿门再次缓缓合上,将外界的一切纷扰与阴谋,彻底隔绝。

仿佛刚刚那个足以在人间掀起惊涛骇浪的发现,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玄苍再没有提起分毫。他走到宁念身边,很自然地将她手中那杯已经凉透的安神茶换下,然后,重新牵起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人间的事,到此为止。”他垂眸看着她,语气是一贯的慵懒,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宁念的心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归途依旧是那条撕裂空间的幽暗通道,混沌的气流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能撕碎神魂的力量。可这一次,宁念的心境,却与来时有了天壤之别。她不再是被迫的祭品,不再是惶恐的囚徒。她靠在玄苍的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让她心安的气息,看着通道外光怪陆离的扭曲光影,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那片狰狞而又瑰丽的魔宫建筑群,再一次冲破混沌,出现在视野之中时,宁念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然不同。

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压抑与恐惧的、盘旋而上的尖塔,此刻看来,却像是一柄柄刺破苍穹的利剑,充满了守护的意味。那深渊般的城墙与护城河,不再是囚笼的边界,而是隔绝一切危险与恶意的坚固壁垒。这里的黑暗,不再阴冷,反而像最温柔的夜色,能包裹住她所有的疲惫与伤痕。

她回来了。回到这个属于他的世界,一个……如今似乎也开始接纳她的地方。

这种感觉,在他们双脚踏上魔宫黑色晶石铺就的主道时,变得愈发清晰。

所有巡逻的魔卫,无论形态多么可怖,都在看到他们身影的瞬间,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单膝跪地,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那些在宫殿角落里栖息的、奇形怪状的魔物,也都收敛了周身的戾气,匍匐在地。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寂静无声,但宁念能感觉到,那份臣服之中,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不仅仅是源于对魔尊的绝对恐惧,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她——宁念——的敬服与认可。

一只体型堪比马车的八眼魔蛛,小心翼翼地从它那张挂在两座偏殿之间的巨大蛛网上爬了下来。它收起了所有锋利的螯足,用最前端两只相对短小的、毛茸茸的前螯,笨拙地捧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婴儿拳头大小的幽蓝色宝石,恭恭敬敬地递到宁念面前。它那八只巨大的复眼里,闪烁着的全是小心翼翼的、近乎于讨好的光芒。

宁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献宝”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旁的玄苍已经不耐地瞥了那魔蛛一眼。

“拿走,她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石头。”

那八眼魔蛛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一颤,八只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委屈和失落,像是被主人训斥了的大狗,恹恹地捧着自己的宝贝,一步三回头地爬回了蛛网的角落里,自闭去了。

玄苍这才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它大概觉得,雌性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宁念看着那魔蛛可怜巴巴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变化最明显的,莫过于大总管。他几乎是小跑着从主殿的台阶上迎了下来,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严肃表情,此刻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褶子里都透着喜气。

“主母!您可算回来了!哎哟,您是没瞧见,您不在的这些天,尊上他……”他话说到一半,感受到玄苍投来的警告眼神,立刻机灵地改了口,“咳,属下是说,尊上吩咐了,寝殿都按您的喜好重新布置过了!您快请进,看看可还满意?”

宁念被他这副热络的样子弄得有些不习惯,跟着他走进那座她早已熟悉的宫殿,却在踏入的瞬间,脚步微顿。

这里,确实大变了样。

原本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实而柔软的、不知由何种生物皮毛制成的纯白色地毯,光着脚踩上去,仿佛踩在云端。墙壁上,那些原本描绘着魔界征战史诗的壁画,被换成了巨大的帷幔,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出了一片璀璨的星空,那星图的样式,正是人间界夏夜的模样。最让她惊讶的,是窗边。那个曾经空无一物的窗台,此刻竟摆上了一盆从人界精心移栽过来的雪梅,枝干虬劲,几朵白梅正顶着魔界独特的微光,顽强地盛开着,清冷的香气在殿内若有若无地萦绕。

“主母您看,”大总管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殷勤地介绍着自己的杰作,“这地毯是‘雪域冰蚕’吐的丝织成的,冬暖夏凉,踩着绝不凉脚。那星图,是属下派了最会画画的画魔,潜入人间,在皇城外最高的山上,不眠不休地临摹了七天七夜才画出来的,保证和您在人间看到的星空一模一样!还有这盆花,听说人间的女子都喜欢这些,属下特意找了个懂行的,给它布下了聚灵阵,保证它在魔界也能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