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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寒推开门时,宿舍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石玉茹瘫在床边,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染红了褪色的蓝布床单。她的眼睛半睁着,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任由生命从指缝间流逝。

“玉茹!”墨寒冲过去,扯下自己的皮带死死扎住她的上臂。血溅在他的白衬衫上,像一串刺目的红梅。

石玉茹的嘴唇动了动,眼泪混着冷汗滑落:“……让我死……

急救室的灯亮得刺眼。墨寒坐在长椅上,双手沾满干涸的血迹。护士走过来,欲言又止:“同志,您要不要换件衣服?”

他摇摇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石玉茹皮肤的冰凉触感。

如果晚到五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病人醒了。”医生推门出来,“但拒绝见任何人。”

墨寒苦笑。他知道石玉茹恨他,恨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回家时已是深夜,夏婉还在灯下誊写材料。她见墨寒满身是血地进门,她惊得打翻了搪瓷缸,茶水浸湿了半张图纸。

“玉茹她……”

“救回来了。”墨寒瘫坐在藤椅上,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可她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夏婉拧了条热毛巾给他擦手,两人沉默得像两尊泥塑。许久,墨寒突然开口:“得给她找个依靠。”

“什么?”

“介绍个对象。”墨寒盯着天花板的裂缝,“不知道妇联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夏婉的手指绞紧了毛巾:“王雪梅的侄子……在机械厂当技术员。”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摇头。王雪梅根正苗红,怎么可能让侄子娶个贪污犯的姑娘?

三天后墨寒再去医院,发现石玉茹的床头柜上堆着没动过的饭菜。她侧身躺着,被纱布包裹的手腕搭在被子外,像一截枯萎的树枝。

“组织上给你批了半个月病假。”墨寒把苹果轻轻放在柜子上,“等你好了……”

“周处长,”石玉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年我娘上吊用的就是裤腰带。”

墨寒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您知道吗?他们往我脖子上挂破鞋游街的时候,我就在想……”她转过脸,浮肿的眼睛里一片死寂,“为什么当年死的不是我娘?”

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晃着投在惨白的墙上,像无数张咧开的嘴。

王雪梅到底还是给了夏婉面子,只是相亲地点选在了机械厂嘈杂的食堂。

小伙子叫李建国,浓眉大眼,工作服袖口磨得发亮。他偷偷瞥了眼石玉茹手腕上的纱布,紧张得把铝饭盒碰翻在地。

“对、对不起!我再去打份红烧肉……”

石玉茹突然笑了,笑得李建国毛骨悚然。

“李同志。”她轻轻搅动着早已冷透的菜汤,“你相过几个姑娘?”

“你是第二个……”

“那她们有没有告诉你……”石玉茹凑近他,压低的嗓音像毒蛇吐信,“我叔叔是贪污犯?他们还说我是破鞋?”

李建国落荒而逃时撞翻了两张板凳。王雪梅当晚就冲到夏婉家,要夏婉别再多管闲事。

墨寒在办公室抽完最后一支烟时,夏婉红着眼圈进来。

“玉茹把医院的工作辞了。”她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信纸,“留了封信就走了。”

信上只有一行字:“周处长,我不恨你了。”

烟灰缸里积了小山似的烟蒂,墨寒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被皮带勒住脖子的人。

墨寒站在档案室里,手指轻轻划过一摞地质勘探报告。

最近三个月,三份绝密文件在传递过程中出现了微妙的偏差,数据被重新誊抄过,笔迹模仿得几乎天衣无缝,但墨寒太熟悉这些报告了。他曾在陕北的窑洞里,就着煤油灯一遍遍核对过每一组数字。

有人动了手脚。

他合上文件,目光落在最近一次接触过档案的人员名单上,技术科副主任李明泽,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地质局的老员工。

墨寒的指尖在“李明泽”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真的。

三天后,墨寒故意在会议上透露了一份虚假情报,某勘探队在西南山区发现了稀有矿脉,坐标精确到经纬度。

“这份资料需要尽快送交北京。”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李明泽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事关重大,务必保密。”

李明泽推了推眼镜,点头应下。

当晚,墨寒亲自守在档案室隔壁的暗间。凌晨两点,门锁传来极轻的“咔哒”声。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一个佝偻着背翻找文件的身影。

墨寒按下电灯开关。

刺目的白光中,李明泽猛地转身,手里还攥着那份伪造的报告。

“好久不见。”墨寒靠在门框上,声音平静,“老渔夫。”

李明泽脸上的惊慌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作冷笑。

“墨寒。”他摘下眼镜,眼神陡然锐利,“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墨寒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海码头,渔夫曾用枪顶着他的后心;台湾机场,也是这个人把夏婉和孩子们的照片甩在他面前,逼他叛逃。

老对手了。

“你留在国内,”墨寒慢慢走近,“是为了报复我,还是为了情报?”

渔夫突然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档案室里回荡:“就你也配?”他啐了一口,“当年要不是你岳父苏志远,你能爬得这么快?”

墨寒没有动怒。他太了解渔夫的把戏了,激怒对方,制造混乱,伺机脱身。

“如果是私人恩怨。”墨寒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船票,推到桌面上,“我可以放你一马,甚至能安排你去台湾。”

渔夫盯着那张船票,表情阴晴不定。

“但如果你是为了搞破坏,”墨寒的声音骤然冷硬,“就别怪我不容情。”

渔夫突然暴起,抄起桌上的钢笔朝墨寒咽喉刺来!

墨寒侧身闪避,钢笔划破了他的衬衫领口。两人在狭窄的档案架间缠斗,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你以为你洗得白?”渔夫喘着粗气,一拳砸向墨寒腹部,“手上沾着同志的血,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墨寒格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当年在码头,是你下令枪杀那些爱国学生,还有我和夏婉在重庆结婚,是你设计害我们分离!”

“那是战争!”渔夫嘶吼,“可你呢?你背叛了誓言,背叛了党国!”

墨寒猛地将他按在墙上,手肘抵住他的喉咙:“我背叛的是腐朽的政权,不是人民。”

渔夫的脸因缺氧而涨红,却还在笑:“你……你永远……是……叛徒……”

天快亮时,保卫科的人带走了渔夫。

墨寒站在窗前,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被押上吉普车。渔夫突然回头,隔着晨曦对他做了个口型,“她永远不知道你有多脏。”

墨寒攥紧了拳头。他知道“她”指的是夏婉,知道渔夫是在提醒他手上那些永远洗不净的血。

但当他展开那张从渔夫身上搜出的纸条时,寒意瞬间爬满脊背,上面详细记录着夏婉每天上下班的路线,墨辰学校的地址,甚至墨鹤在学校的排班表。

这不是报复。

这是灭门。

墨寒点燃火柴,将纸条烧成灰烬。

火光中,他想起渔夫最后那个扭曲的笑容,突然明白了,这场恩怨,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