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望向霍思言,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那我们要怎么阻止?”
霍思言注视着那灰雾翻滚的雪山,缓缓吐出两个字。
“进去。”
谢知安立刻反应过来。
“我先前路。”
霍思言伸手拦住他。
“你们跟着我的魂息走,不要乱看,不要乱听,魂门内的幻音能勾魂。”
“若我停下,千万别唤我。”
沈芝看向霍思言皱眉道:“那你呢?”
霍思言的唇角微扬。
“我被它唤过几次,知道该怎么回。”
话音落,她提起镇魂戟,步入那片翻滚的魂雾。
一入其内,天地立刻寂静。
耳边的风消失了,雪也不再落。
他们脚下的地面变成了白骨铺成的阶梯,每一步,都会传来细微的裂响。
沈芝握紧短刃。
“这地方……不像人间。”
“不是。”
霍思言淡淡开口。
“这是魂门的界。”
灰雾深处,一座巨大的石门隐隐浮现,门上浮雕着无数扭曲的人面,有的痛哭,有的狂笑,眼中燃着暗红的光。
“这是……魂门之眼。”
霍思言低声道。
话音方落,石门中央的“眼”缓缓睁开。
那是一只由血与魂织成的巨瞳,眸心中倒映着她的影子。
“镇魂者。”
那声音低低回荡。
“你终于来了。”
霍思言手中镇魂戟一震,灰焰顿起。
“少废话。”
她抬戟欲斩,然而下一瞬,那巨瞳竟化作人形。
那人披着灰色长袍,面容模糊,唯独眼神与她一模一样。
沈芝惊呼道:“那是……”
“不是幻象。”
霍思言低声道,语气带着克制的痛楚。
“那是……镇魂之影。”
“影?”
谢知安皱眉。
“你的另一半?”
“准确说,是前任镇魂者的残魂。”
霍思言盯着那人,灰光在她掌中燃烧。
“魂门用它诱我入局。”
那灰袍人笑了,声音空洞。
“你拒命,却不知命早在你体内,你以为能逆天?”
霍思言冷笑道:“命由我定。”
话音未落,两股魂力轰然相撞,整个魂门界都在震动。
谢知安护着沈芝退后几步,雪雾翻卷,魂音乱作一片。
“她在被吞!”
沈芝惊声。
“镇魂之影”与霍思言交缠成一道光轮,灰焰与血气相互侵蚀,场中魂息沸腾。
忽然,霍思言的声音从灰雾中传出,冷厉如刃。
“你以为能控我?你错了…”
轰!
灰焰爆开,光影骤散。
当尘雾消散,霍思言独立于原地,神情冷寂,眼底的灰光彻底沉入瞳中。
她的声音低沉。
“它没死,被我吞了。”
沈芝怔住。
“你……你把它。”
“我不吞,它就会吞我。”
霍思言转身,镇魂戟已泛出新的光。
“从此之后,我就是新的镇魂心。”
谢知安注视她,眉目间的坚毅中带着一丝隐忧。
“那你还算是你自己吗?”
霍思言微微一顿,神情冷淡如常。
“至少,现在还是。”
就在此时,远方的雪峰忽然一震。
无数魂光自山体中溢出,化为环形光阵,在天际旋转。
沈芝面色剧变:“那是,太后的魂印阵!”
霍思言抬头,眸中闪过一抹狠意。
“她要借魂阵,彻底唤醒魂门之主。”
谢知安拔剑,冷声道:“那我们就先一步。”
“阻她,在她掌控之前。”
霍思言紧握镇魂戟,戟锋一转,灰焰在空中汇聚成符文。
“魂门若开,九州覆灭。”
“既如此……宁碎其门,不予人手。”
灰焰轰然爆发,整座雪山在夜色中燃起苍光,天地的魂气被卷向一点。
远在昭京的寿安宫,太后手中那枚骨珠倏然碎裂。
她的面色霎时惨白。
“她动手了。”
南荒使者低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制止?”
太后闭上眼,声音冷静得可怕。
“不必。”
“她以为能碎门?”
她睁开眼,目中闪过异芒。
“她碎的,是她自己。”
雪山彻夜不宁。
一声震彻天际的轰鸣撕裂夜色,整片昭北之巅被光芒吞没。
那光非火、非雷,仿佛是无数亡魂燃尽的余烬。
霍思言立于山心,镇魂戟高悬半空,戟锋直指天穹。
灰焰化作千道光索,贯穿山脉,封印符纹在她脚下寸寸崩裂。
“思言!住手!”
沈芝嘶声喊,魂压过强,几乎令她跪地。
谢知安强行运气护阵,面色发白,胸口起伏剧烈。
“她根本停不下!”
他们眼中所见,霍思言整个人几乎被灰光吞噬,血从她口角滑落,却仍死死撑着镇魂戟。
那是镇魂者的姿态,孤绝、冷烈,却也近乎自毁。
“魂门之眼”在空中逐渐扭曲,光影翻腾,裂缝的边缘生出一道暗红光环,像一只濒死却仍张开的瞳孔。
“她要把它彻底碎掉!”
沈芝惊呼。
谢知安咬紧牙,厉声道:“她碎不了,那是魂之源!”
话音刚落,一声低沉的裂响自地心传来。
整座雪山骤然一震,大地翻卷,风雪倒卷而起。
霍思言忽然睁开眼,灰光尽敛。她的手指因力气耗尽微微颤抖。
“退!”
那一瞬,山体深处涌出滔天魂气,仿佛地狱张口。
灰焰被吞没,镇魂戟发出一声悲鸣。
谢知安反应极快,一把抱起霍思言,转身跃出光域,沈芝布下数道符阵,强行护体。
三人几乎被震飞出数丈,落地时,雪地尽数化作灰烬。
沈芝艰难起身,咳出一口血。
“这地方,完了。”
霍思言伏在谢知安怀中,气息微弱,却仍紧握镇魂戟。
她的眼神透着惊人的清醒。
“魂门没有碎。”
“只是,被唤醒了。”
谢知安猛地抬头。
只见雪山深处,一道人影从裂隙中浮现。
那是一个披长袍的男人,面容模糊,却散发着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他每走一步,天地便颤一分。
沈芝低声问道:“那是,魂主?”
霍思言眸中闪烁出一抹光,却非惊惧,而是冷静的审视。
“不,是它的残形。”
“魂主未醒,这只是牵引它的“使”。”
那灰影抬头,声音空洞而低沉。
“镇魂者,为何逆命?”
“命若屈于魂,世间早无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