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伸手触及,指尖掠过一层冰冷的魂气,她忽地感到,那光并非随意流动,而是在指向更深的方向。
沈芝凝神道:“你看,它在动。”
谢知安微微眯眼,声音低沉。
“不,它在召唤。”
霍思言抬眸,目光穿透那层光雾,缓缓吐出一句话。
“那儿,才是镇魂戟的真魂所在。”
石洞幽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血腥混杂的味道。
远处传来低沉的水声,似有地下暗河在流淌。
霍思言借着魂光打量四周,这里并非自然形成的裂隙,而像是被刻意掘出的通道。
石壁上密布着古老的魂阵纹理,线条扭曲,却 faintly对应某种更大的符式结构。
“这不像塌方的走向。”
沈芝仔细摸索壁痕。
“更像有人……提前打通。”
谢知安抿唇未语,目光已落在那柄悬浮的镇魂戟上。
戟光幽幽,仿佛在感知他们的存在,微微摆动着戟锋,指向通道深处。
霍思言心中微动。
“它在引路。”
“或者在诱我们入局。”
沈芝语气冷静,却不无警觉。
霍思言轻叹。
“不论如何,它已与我血脉相连。若不循此行,魂压迟早反噬我。”
谢知安没有再劝,只是执剑前行。
通道愈走愈深,脚下石阶一层层延展,似通往九幽。
渐渐地,魂灯在两侧自行亮起。
那灯火非焰非光,而是纯粹的魂息凝聚。
每一盏灯中,都浮着一个模糊的脸影,似笑非笑。
沈芝低声道:“这是……被封入魂灯的守墓魂。”
“镇魂者的陪葬。”
霍思言回应,神色未变。
三人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地豁然开朗。
他们走入一座巨大的地下殿堂。
殿堂呈圆形,穹顶高耸,刻着漫天魂纹与九州图阵。
中央是一座漆黑的水潭,潭面平静得如镜,却不映人影。
在那水潭中央,伫立着一座石台。
石台之上,赫然悬浮着一具漆黑的盔甲,盔甲胸口嵌着一块破碎的魂玉,散发着微弱的脉动。
“那是……”
谢知安的声音低哑。
夷烛的声音似乎在记忆里回荡:
“镇魂戟并非兵器,而是活的魂,它的主,从未真正死去。”
霍思言的手指微颤,低声呢喃。
“镇魂者的真魂……”
就在此刻,整个冥殿骤然泛起低沉的嗡鸣声。
水面荡起一层层波纹,魂灯一盏盏熄灭。
盔甲缓缓抬头。
那是一张没有面孔的脸,空洞的头盔下,只有一团翻滚的魂雾。
它缓步走下石台,踏在水面上,脚下无声。
“谁唤我?”
那声音苍老而幽远,似穿越千年。
霍思言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体内镇魂戟忽然震动,自己脱手飞起,直悬于半空,与那黑盔魂影遥遥相对。
“血脉之气……继承者。”
那魂影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在试探。
“你……愿继我意?”
霍思言稳住心神,冷声道:“若你的意是杀戮,我不继。”
魂影沉默。
水面之下忽然浮现出无数残魂,皆为战阵之形,铠甲残破,手执戟刃,面目模糊,却齐齐伏于魂影脚下。
“他们皆为镇魂者所葬。”
魂影缓缓开口。
“为九州而镇,为生者而灭,可世人忘我,反以我为灾,你还愿背负这血债?”
霍思言沉默片刻,眼中光焰一闪。
“若不有人背负,便再无人能存。”
那魂影似乎微微一颤,空洞的头盔中亮起一抹幽光。
“很好,那便由你,继我命。”
话音未落,魂影张开双臂,瞬间化作无数光点,直扑霍思言的心口。
谢知安惊呼一声。
“思言!”
沈芝急掐魂诀,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
霍思言整个人被光流包裹,悬浮半空,长发飞扬,血焰与魂光在她体内交融。
她能感觉到无数记忆与痛苦强行涌入脑海。
无尽的战争、镇魂者一代代的牺牲、太后年轻时的誓言、魂门初开的血祭……
她几乎被这股信息压得喘不过气。
忽然,镇魂戟的戟锋在她胸前炸开一阵强光。
魂影的声音在她耳边最后一次响起。
“记住,镇魂者的敌,不在外界。”
“而在你体内。”
轰!
光爆席卷全殿,魂灯尽灭。
当一切归于寂静,霍思言缓缓坠落,被谢知安一把抱住。
她气息微弱,却仍紧握那柄如今已完整的镇魂戟。
沈芝望向空荡的冥殿,轻声道:“那盔甲……没了。”
“不是没了。”
霍思言低声道,目光深处浮现一抹奇异的灰光。
“是,它在我体内。”
她的话音落下,镇魂戟微微颤动,一道细微的灰色光纹自她掌心缓缓浮现,宛如宿命的印记。
冥殿重归寂静,唯有她的呼吸与暗流声回荡。
然而无人注意到,在冥殿最深处,那早已碎裂的魂玉之下,一道更古老的印记悄然亮起。
那印记的形状,与魂门徽记一模一样。
地底的冥殿再度陷入寂静。
霍思言缓缓站起,手中镇魂戟已冷却如常,但那灰光依旧在掌心若隐若现,宛如一枚烙印。
她能感觉到,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联结,她与镇魂戟之间的血契,彻底被封定。
沈芝环顾周围,神色冷凝。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的魂压太重,再留,只会被吸尽气息。”
谢知安一言不发,将霍思言轻扶起。
三人循着塌方裂缝往外行进,脚下的暗流仍在低吟,似在为地底的死寂送葬。
走出冥殿的那一刻,寒风扑面。
地表的雪仍在落,天地一片死白。
沈芝回头看向那被魂雾笼罩的山口,心头一沉。
“从现在起,这里恐怕再无人能进。”
霍思言抬眼望向远处的天际,灰焰在她眸底微闪。
那一瞬,她清晰地听见心口的回音,镇魂戟的低吟,仿佛在提醒她:封印未彻底终结。
谢知安握紧剑柄。
“先回昭北。太后那边,恐怕已察觉异动。”
霍思言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那份冷静让沈芝心里生出莫名的预感。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