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的立夏刚过,黑石岭的乱葬岗突然起了阵黑风,护魂木周围的坟头被风卷得土崩瓦解,露出的泥土里钻出无数白骨,在地面堆成九道骨墙,墙缝里插着九支青黑骨笛,笛孔吹出的阴风裹着骨粉,在空中拼出“骨笛勾魂,三族当祭”八个灰字。字缝里钻出的白煞顺着笛音爬,直往混血儿后颈的金线莲胎记钻,孩童突然按住后颈,那里的莲纹印记浮出半朵莲花,竟与最粗那支骨笛的尾端缺口严丝合缝。
解九挥着工兵铲往骨墙里探,铲头刚碰到骨笛就传来磨牙似的怪响,刃口映出父亲的虚影正用剪刀挑开缠向阿青的骨链,血珠溅在虚影脸上,烫出几行字:“这是‘勾魂煞’附在骨笛里,借暑气破封吸活人魂魄铸骨奴。解家靠莲纹闭耳防煞音,陈家凭蝶痕堵笛孔断煞路,尹家认戏纹镇骨墙,错一步就会被笛音锁魂,肉身成骨笛养料。”他的耳后突然刺痛,金线莲纹身的花瓣泛灰,低头看见影子被骨笛的影子割成九片,每片影子的脚踝都缠着骨链,父亲的声音从骨墙后传来:“别让九笛齐鸣,用精血堵正北那支主笛的笛孔!”
陈念的银蝶群刚飞近骨墙,就被笛音震得翅膀碎成血片,残翅拍动引动煞气,白煞凝成陈风的虚影正往骨墙深处钻,怀里的守墓令泛着银光,令牌上“陈家镇骨魂”的刻字被骨粉糊成了灰。阿风恋人的残魂从银蝶血雾里钻出来,翅膀沾着碎骨:“最深处的‘骨魂笛’是煞根,三百年前解家太爷用莲心木做笛芯镇煞,陈家太公守在骨墙外被笛音勾走半魂,尹家太君用戏服裹笛时,半条袖子被煞音蚀成了骨粉。”祠堂的地砖突然翘起,骨盒里的羊皮卷写着“骨笛八十年醒一次,需三族血亲精血续咒,否则笛音会勾尽百里生魂,让乱葬岗成‘骨煞窟’”,卷尾粘的半片蝴蝶骨饰,正与陈望长命锁上的缺口相吸。
尹霜的青铜符牌在骨笛前发亮,符牌刚碰到骨笛,骨墙突然射出排骨箭,箭杆的尹家徽记渗着黑血。“箭上有‘蚀魂骨粉’,沾到就会被煞音缠上!”她侧身躲开箭雨,符牌转成盾牌挡住第二波箭时,箭杆炸开露出尹雪的戏服碎片,金线绣的《镇魂笛》唱词只剩“骨笛裂,血亲还”几个字。尹念抱着银镯蹲在骨墙根,镯子突然发烫,映出墙后的景象:骨魂笛插在石座上,尹雪的影子正对着骨笛吹笛,每吹一个音符,影子就淡一分,白煞顺着笛音钻进她的影子,在脚踝缠成骨链。
长沙城里的尹家戏楼正修旧笛,尹家班主捧着尹雪的旧笛蹲在戏台前,笛孔里突然渗出黑血。“霜儿,你姐姐当年为探骨笛墓,把半魄锁进了主骨笛,”班主用银针刺破指尖,血滴在笛身上显出字迹,“她留的旧笛里藏着‘破音咒’,可咒里混了‘缠魂丝’,每念一句,魂魄就被骨笛多缠一分。”后台的旧戏箱突然开了条缝,里面的水袖飘出来缠住尹霜的手腕,袖尾绣的莲花突然发红,指向黑石岭的方向——那莲花绣线里,竟缠着半缕尹雪的发丝。
解九带着人往骨墙里走,刚过第一道骨墙,周围就响起细碎的骨响,地面钻出无数骨手抓向脚踝。“跟着金线莲纹走!”他挥铲劈开骨手,工兵铲插进骨缝,带出的石砖突然泛光,砖面的莲纹正往四周渗莲香,阿青的金线缠上他的腰,把他往光砖上拉。解家小妹突然被骨手抓住脚踝,她的掌心浮出莲形血印,血印碰到骨手,骨手瞬间化成灰,可她的脚踝却留下圈青黑印记,像被骨链缠过一般。
陈念的银蝶残翅突然聚成火团,往第二道骨墙飞,墙缝里钻出的骨奴正往阵里扑,每个骨奴的喉咙里都插着半截骨笛。“银蝶火能烧骨笛!”阿风恋人的残魂绕着火团飞,“你儿子的长命锁能定骨奴,可每定一次,锁上的银蝶就会淡一分。”陈望举着长命锁站在骨墙根,锁光扫过处,骨奴纷纷定住,可锁上的银蝶翅膀突然缺了角,与他夜里梦见的残缺蝴蝶一模一样。
尹霜带着尹念冲第三道骨墙,墙面上的戏纹正被骨粉盖住,每走一步,耳边就响起尹雪的唱戏声:“霜儿别来,这笛音勾魂……”她握紧发烫的青铜符牌,牌面映出墙缝里的戏纹:“姐姐说过,《镇魂笛》唱到‘骨裂魂归’段,骨墙会开。”刚唱到第三句,脚下的骨砖突然下沉,露出通往骨心殿的石阶,石阶上的骨纹里,尹雪的半枚银簪正闪着光——那是当年尹霜送她的及笄礼。
骨心殿的穹顶垂着九串骨铃,铃响与骨笛音缠成青黑音网,殿心石台上的骨魂笛泛着幽光,笛身缠的玄铁链缠着发丝和碎骨,链尾拴着个骨奴,竟是当年守墓的尹家老笛师,他喉咙里的骨笛正随着音网颤动。“太爷说笛子是奏乐的,不是勾魂的!”混血儿突然扑过去抱住骨魂笛,后颈的莲纹印记炸开金光,金光里长出金线莲,根须顺着骨链钻,白煞碰到莲香发出尖叫,殿里的尸臭味里混进了莲香。
解九的陨铁剪刀划破心口,金线莲精元缠上剪刀刃:“解家的笛芯,我来护!”他踩着骨阶跳上石台,剪刀插进骨魂笛的笛孔,解明砚的虚影与他一起发力,“咔嚓”声中,笛芯里的莲心木碎片掉了出来,阿青的金线缠紧往外冒的白煞,血混着金光滴在木片上,木片突然显出“莲开魂归”四个字。解家小妹突然捂耳倒地,她的耳朵里渗出黑血,血滴在石台上,竟让半朵金线莲虚影浮了起来。
陈念的银蝶火团化成火链,缠上殿壁的骨纹柱:“陈家的守墓令,我来续!”银火顺着柱子烧向地底,骨墙的笛音突然变调,陈风的虚影从火链里站起,守墓令的金光与银火融成护罩,挡住从墙缝里钻出的骨奴。陈望举着长命锁站在护罩边,锁光扫过骨魂笛,笛音突然弱了三分,可锁上的银蝶几乎淡得看不见了。
尹霜的青铜符牌变成长剑,剑尖蘸着心口血往骨魂笛的裂缝刺:“尹家的戏,我来唱完!”戏楼的合唱顺着石阶传来,与她的声音重合,唱到“骨裂魂归”时,青铜剑突然刺穿笛身,骨魂笛炸开的瞬间,尹雪的虚影从笛里飘出来,接过石阶上的银簪:“霜儿,姐姐没食言。”虚影触到银簪的刹那,突然化成光点,钻进尹霜的戏服袖里。
“镇煞!”三人将精元注入骨魂笛碎片,金线莲、银蝶、青铜精元在殿顶炸开,金色光浪裹着勾魂煞冲上天穹,骨铃的青黑音网瞬间转金,照亮殿壁刻字:“骨笛碎,三族安”。那个被骨笛控制的老笛师突然睁眼,用尽最后力气吹了段《镇魂笛》,声落时,他手里的骨哨掉在石台上,化成朵金线莲。
立夏的雨落过黑石岭时,骨墙渐渐沉入地底,护魂木下钻出新草,草叶上的雨珠映着长沙城的炊烟。解九的金线莲纹身恢复光泽,可耳后总留着道浅痕,阴雨天就发烫;陈念的银蝶胎记重新发亮,陈望摸着长命锁问:“爹爹,银蝶还能长出来吗?”;尹霜把青铜剑插回符牌,戏服袖里的光点总在夜里发亮,像极了尹雪当年的笑眼。
第一缕阳光照进乱葬岗时,泥土已将骨墙掩盖,解九的剪刀、陈念的蝶翅碎片、尹霜的符牌碎片,在草叶上拼成个“归”字。长沙百姓扛着祭品赶来,解家在骨墙旧址种了片金线莲,陈家立了块刻着银蝶的石碑,尹家在碑前吹了段《镇魂笛》,混血儿牵着陈望和尹念往城里走,回头时看见草叶的雨珠里,三族祖辈的虚影正并肩走远,尹雪的笑声混在风里,带着未完的笛音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