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星光点点洒在老茶馆的屋檐上。
阿依夏坐在窗边,翻看着那些织机的照片,轻声说道:“林砚,你说我们真的能守住这里吗?”
林砚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缓缓开口:“只要还有一双手愿意守护,这片土地就不会消失。”
风吹过庭院,石榴树轻轻摇曳。
而在不远处的库勒其兰老宅院中,吐逊·阿布拉悄悄召集了几位族中长辈。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棵百年石榴树,低声说:
“孩子们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只剩老人。可要是连我们都放弃了,谁来讲库勒其兰的故事呢?”清晨的露水还凝在石榴树叶上,吐逊·阿布拉站在老宅院中,目光穿过百年石榴树斑驳的枝叶,落在围坐在石凳上的族人身上。
他缓缓开口:“我这一辈子没讲过几次大道理,但今天,我想说一句——库勒其兰的故事,不能断在我们这代人手里。”
几个年迈的长辈低声附和,他们的眼神里有不舍,也有不甘。
“你们知道吗?昨天夜里,又有告示贴出来了。”吐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那些人想让我们害怕,让我们放弃,可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走对了路。”
他顿了顿,望向角落里几个年轻的面孔,那是村里难得留下来的年轻人。
“所以,我请林砚同志帮忙,请来了非遗中心的老师,从下周开始,在老茶馆办‘村落讲解员’培训班。我们要自己讲出库勒其兰的故事,讲给来旅游的人听,讲给外面的世界听。”
就在这时,塔依尔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脸色发白:“林砚!不好了!西街的老艾家把宅基地租出去了!签的是五年合同,说是‘短期改造项目’……”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砚猛地起身,眉头紧锁:“哪家公司?合同是谁签的?”
“是‘西域文旅开发有限公司’,盖着公章,还有艾大叔按的手印。”塔依尔咬牙切齿,“他说对方开价高,还能帮他修房子,他就签字了……”
林砚眼神一冷,语气如铁:“这不是开发,这是架空《古村保护条例》。只要有一户开了口子,后面的就会接踵而来。”
阿依夏也站了起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否则这些合同一旦生效,就算条例通过,也没法阻止开发商插手。”
林砚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吐逊叫住:“林书记,你要去哪儿?”
“县自然资源局。”林砚声音坚定,“我要申请冻结所有宅基地交易,不能再让任何人钻空子。”
林砚站在县自然资源局的办公桌前,手指缓缓抚过那份拆迁申请书。
纸张崭新,边角微微翘起,像是刚从打印机里出来不久。
签名处赫然写着“林砚”两个字,字迹略显生硬,但若不细看,确实像出自他手。
他抬起头,对上办公桌后那位局里工作人员略带怀疑的目光,心中顿时明白:这一招,是冲着他来的。
他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问:“这份申请是谁提交的?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工作人员摇头:“只留下了复印件,连原件都没交。”
林砚点点头,转身拨通了方宁的电话。
不到半小时,方宁就赶到了局里。
这位法律顾问出身援疆志愿者的年轻人,一进门就仔细看了那张申请书,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你签的。”他语气肯定,“签字模仿得不错,但纸张不对劲。这种编号批次的纸张,是今年下半年才配发给政务窗口单位的。而根据茶馆当天的记录——你那天穿的是去年买的那件深蓝衬衫,也就是说,这份文件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被拍下来,更别提打印出来签名了。”
方宁点头:“而且布局很精密,时间点选得很巧——刚好是我们推进《古村保护条例》的关键阶段。对方显然是想借你的名义绕过审批流程,让整个项目陷入被动。”
林砚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决定:“第一,联系公证处,做笔迹鉴定;第二,调取茶馆当日监控视频,确认我的行踪;第三,请李志刚同志协助,向县领导说明情况,防止误会扩大。”
方宁立刻开始行动,一边打字一边低声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们必须快、准、狠地反制,否则他们还会再来第二次。”
林砚走出办公室,回到老茶馆已是傍晚。
屋里坐满了人,有村民、有志愿者、有非遗传承人,还有几位来自县城文旅局的工作人员。
看到林砚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
“怎么样?”吐逊·阿布拉急切地问。
林砚沉稳一笑:“证据已经送去鉴定了,监控也在调取中。对方这次是失算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掌声,但林砚没有放松警惕:“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他们会想办法再找突破口,但我们也要让他们知道,库勒其兰的故事,不是一张假合同就能改写的。”
阿依夏轻声说:“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守住这里,还要让更多人知道它的价值。”
林砚看着她,眼神柔和了几分:“你说得对。接下来,我们要把‘村落讲解员’培训班真正办起来,让大家都能讲出自己的故事,讲出这片土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村西头的一户人家门前,帕提古丽·麦麦提和几位妇女正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手里拿着宣传单,低声讨论着什么。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东巷。”帕提古丽坚定地说,“我要告诉所有人,不是只有签下合同才有出路。我们的手艺,才是真正的宝藏。”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窗外,星光洒落,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也预示着这片土地上的希望,正在悄然萌芽。
与此同时,帕提古丽·麦麦提和几位妇女自发组织起“信息宣传队”,趁着傍晚人多的时机,挨家挨户地走动起来。
她们带着林砚团队印制的《古村保护条例解读手册》,站在巷口、门口、灶台前,用最朴素的语言讲述政策带来的机会。
“以前我们靠卖布过活,现在可以靠技艺赚钱。”帕提古丽坚定地说,“只要村子还在,我们的绣线就不会断。”
她的话打动了不少人。
那些曾因生活所迫想签拆迁合同的家庭,开始犹豫了;原本沉默观望的人,也纷纷询问起非遗工坊的招工安排。
老茶馆外的长凳上,越来越多的村民聚集在一起,听阿依夏讲解艾德莱斯绸的市场潜力,看吐逊大叔展示他新修的铜壶雕刻。
而林砚在县里奔走的同时,也没停下手中的工作。
光靠法律程序还不够,必须让更多人看到库勒其兰的价值。
于是,在等待笔迹鉴定结果的日子里,他带领团队日夜奋战,整理出一份详尽的《库勒其兰历史沿革图谱》——
从清代遗留下来的壁画残片,到老人口述中的建村传说;从百年木构民居的测绘数据,到每一条小巷的名字由来……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记录,汇编成册。
这份材料不仅是一份学术报告,更像是一部属于这片土地的“身份档案”。
提交至自治区文保单位的那一刻,林砚心里第一次有了些许底气。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维权,而是一次文化的守护。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未如预期般顺利。
几天后,笔迹鉴定报告显示签名确系伪造,但县自然资源局却以“证据链不完整”为由暂缓处理。
就在大家焦急等待上级回应时,一封来自自治区文化和旅游厅的邮件悄悄落在了林砚的手机上。
“经初步审阅贵方提交的历史沿革材料,我厅对库勒其兰木构民居群产生浓厚兴趣。拟于下周派遣专家团前往实地考察。”
这封简短的通知,如同一束晨曦穿透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