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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种了不少桂花树,中秋将至,桂花开了,满枝头都缀着橙黄金红,一阵风来,金粟霏霏落如雨,人从树下走过时,沾了满身芳香。

谢蕴拉着谢萦,兴致勃勃地做着月饼,莲蓉,豆沙,五仁,枣泥,各种馅料都做了好多,甜的,咸的,一个个玲珑精美,皮酥馅软。

谢蕴拿来几个食盒,一一装起来,给老夫人和谢晏送去一些,然后,去了正院。

院里,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做着事,见谢蕴来了,连忙问安。

赵嬷嬷行礼问道:“二小姐怎么来了?”

“听说母亲病了,我来瞧瞧。”

说着,谢蕴就往内室走。

赵氏倚在床头,满脸都是抓痕和巴掌印,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显然是大哭了一场。

恶人自有恶人磨,老话果然没说错。

赵氏没想到她会过来,忙偏过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不想让谢蕴瞧见她这副样子,但又避无可避,一股郁气就这么憋在了胸口。

谢蕴眉眼弯弯,满脸是笑:“我与大姐姐做了些月饼,送来给母亲尝尝。”

赵氏一个字也不信。

都撕破脸了,会有那么好心来给她送月饼?

这小贱人八成是来看她笑话的。

赵氏神情冷淡:“蕴姐儿有心了。”

谢蕴就是来看笑话的,赵氏冷不冷淡,她根本不在意,让丫鬟搬了个绣墩,在一旁坐下来。

“母亲为赵家掏心掏肺,别的不说,就这些年送去赵家的银钱,舅母就该供着你,怎么能把你打成这样?还跟泼妇骂街似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得母亲抬不起头,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钱氏嘴巴厉害,专挑难听的骂,那些咒骂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赵氏心口就像被扎了一刀,难受极了。

谢蕴看在眼中,继续补刀子。

“舅母素来不讲理,定是记恨母亲不肯拿脱谷机救舅父,赵家被问罪,舅母如今就跟丧家之犬一般,当然也想把母亲咬下一块肉来,想想,真替母亲不值。”

几句话就说得赵氏气血上涌。

这是为她打抱不平吗?

分明是诛她的心,在她伤口上撒盐!

“够了!”赵氏脸上的冷意,丝毫不加掩饰,“姑娘家家的,如此牙尖嘴利,成何体统!”

谢蕴轻轻一笑:“母亲病成这样,我真是心疼,若有失言,还望母亲莫要怪罪,至于体统,我自幼受母亲教养,规矩也都是母亲教的,是好是坏,都是母亲所赐。”

赵氏被堵得心口疼,恨不得也挠花她那张脸:“你这份孝心,我可受不起。”

“受不起是应当的,不然,多没脸没皮啊。”

赵氏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蹭蹭蹭地往上窜,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谢蕴好心好意地宽慰她。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母亲看开点,好好养病,日子还长着呢,至于赵家,母亲往后就别掺和了,祖母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赵氏气怒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谢蕴脸上绽开笑容:“我也是好心提醒母亲,别坠了侯府的名声,祖母和父亲最重脸面,赵家舅母当街指着侯府骂,母亲忍了,侯府可忍不了,再有下次,只怕连城西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明着挑衅,暗里威胁,赵氏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

赵嬷嬷不满道:“二小姐,适可而止吧。”

比起前世她在定国公府遭受的那些磋磨,这点言语上的奚落,算得了什么?

谢蕴侧着头,不解地看着张嬷嬷:“嬷嬷这话何意?我关心母亲,难道也错了吗?”

“关心?”赵氏冷冷哼了声,火气又重了几分,“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那倒没有,母亲要是死了,我还得给你守孝,多晦气啊。”

“谢蕴,你放肆!”

“母亲千万别动怒,你这副模样,让父亲瞧了,只怕要更不喜了。”

谢蕴说着,掏出一面鎏金的雀绕花枝的小镜子,举到赵氏面前。

镜面平滑,映出赵氏那张狰狞的面容,衬着满脸的伤痕,格外丑陋。

“你......你......”

赵氏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气晕过去。

“夫人!”赵嬷嬷惊呼一声,恼怒地看向谢蕴,“二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夫人还在病中,你怎么能这么气她?”

谢蕴挑着眉梢,慢悠悠道:“这就过分了?我还有更过分的,嬷嬷想见识一下吗?”

赵嬷嬷心里仿似烧着一团火,阴恻恻地盯着她:“二小姐就不怕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吗?”

谢蕴轻笑了声,眸子里依旧带着笑意,却有沉沉的寒意:“怎的?做了几十年的奴才,做出能耐来了?”

赵嬷嬷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

谢蕴扬起唇角,缓缓说道:“嬷嬷若是不服,也可以试试,看是我名声有损,难以立足,还是你们主仆,从此没有半点立锥之地。”

赵嬷嬷呼吸一滞,心里隐隐有了惧意。

二小姐从灵宝寺回来后,就变得很邪门,夫人几次三番在她手上吃了亏。

谢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嬷嬷年纪也不小了,说话做事多思量,母亲既然睡了,我就不打扰了。”

赵嬷嬷心里呕得要死。

明明是被气昏过去,结果,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成睡着了。

但她敢声张,敢去请府医吗?

她不敢。

她只能恭恭敬敬地把谢蕴送到门口,客客气气地说道:“二小姐慢走。”

谢蕴走出正院时,神清气爽。

痛打落水狗什么的,她最喜欢了,就当是收点利息了。

她会让赵氏所有的心血,都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谢蕴走后,赵嬷嬷去掐赵氏的人中,赵氏青白着脸醒来。

赵嬷嬷见了,心疼得不行,恼火道:“二小姐真是小人得志,太过分了!”

赵氏喘着气,眼神阴鸷:“且让她张狂着,今日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垂珠那边如何了?”

赵嬷嬷道:“她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受了一次罪,相信会有长进,知道该如何办差。”

垂珠的身世曝光后,老夫人本想将她发卖出去,也不知谢蕴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把人保了下来。

如此,正合她的心意。

赵氏冷然道:“等中秋过后,让她回栖云院,该给谢蕴这蠢货一点颜色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