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县首富的独子王瑞亭,有个平平无奇的爱好——请神。
他家的沙盘比别人的饭桌都大,用的柳笔是千年雷击木的尖尖。
请来的神仙自称何仙,简历上写着“吕洞宾首席大弟子,天庭在编摸鱼干事”。
何仙下凡,不聊大道,不谈修行。
他就爱跟人斗诗,或者锐评一下当朝文学。
太史李质君起初不信,被何仙用三句半骂到自闭后,纳头便拜,当场认爹。
第二年,李质君就靠着何仙押的题,高中进士。
这下,何仙成了文化圈的顶流,王瑞亭家的门槛天天被各路文人踩得冒火星子。
但何仙有个毛病,他断事只讲逻辑,从不说死吉凶。
用他的话说就是:“泄露天机要扣KpI的,我可不想下个月的蟠桃换成糠咽菜。”
辛未年,文宗朱轼亲临济南搞年度大考。
考试的锣声刚停,王瑞亭家的客厅就挤满了嗷嗷待哺的考生。
“仙儿,我仙儿,快给看看我们家giegie的卷子!”
一个书生把乐陵县李忭的文章拍在桌上,唾沫横飞。
李忭是公认的学霸,人帅话不多,大家都赌他这次能一飞冲天。
沙盘上的柳笔晃晃悠悠,划拉出两个大字。
“一等。”
众人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喝彩声。
王瑞亭淡定地啃了口西瓜,心想这帮人比自己还像主人。
还没等大家高兴完,那柳笔突然发了疯似的,把“一等”两个字划得稀巴烂。
接着,它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笔法,写下另外两个字。
“四等。”
满屋的欢呼卡在了喉咙里,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柳笔继续写道。
“别问,问就是李生点儿背。”
“我去学台衙门转了一圈,好家伙,那叫一个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文宗老爷子忙着盘核桃,审卷子的活儿外包给了几个幕僚。”
“那几个哥们儿,上辈子都是饿鬼道的VIp客户。”
“在地府996坐了八百年牢,眼睛里的灵气早被磨没了,看啥都是马赛克。”
“你把《兰亭集序》给他们看,他们都得点评一句‘字挺多,费墨’。”
大家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荒诞的气息。
“仙儿,那还有救吗?”
柳笔在沙盘上画了个圈,又在圈里画了个问号,最后重重地点了一下。
“法子你们都懂,就是看你们会不会了。”
说完,柳笔“啪”的一声倒在沙盘上,装死不动了。
李忭得知这个离谱的预言,整个人都麻了。
他拿着自己呕心沥血写出的文章,感觉像捧着一碗馊了的饭。
他不信邪,揣着卷子去找了太史孙子未。
孙子未是文坛老炮,眼光毒辣。
他把李忭的文章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一拍大腿。
“神了!”
“这文章,字字珠玑,句句生花,别说一等,状元都摸得着边!”
“那个什么何仙,我看就是个网络喷子,哗众取宠罢了。”
李忭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决定把何仙的话当成一个屁,轻轻地放了。
放榜那天,人山人海。
李忭挤到榜下,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他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四等榜的末尾,像个没人要的吊车尾。
孙子未也看到了,当场石化。
他抢过榜单,又掏出李忭的文章底稿,两个对着看了半天,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没道理啊!”
“这绝对是黑幕!”
“肯定是那帮瞎子幕僚干的,他们懂个屁的文章!”
孙太史气得原地蹦了三尺高,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下,大家看何仙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有点东西的网红,而是看一个真正的大神。
他们回到王瑞亭家,焚香的烟都比平时浓了好几倍,供品也从水果点心升级成了金华火腿。
何仙似乎很受用,柳笔翘着二郎腿在沙盘上写道。
“孺子可教。”
“小李子,想翻盘吗?”
“把你的卷子,给我抄一百遍,不,一千遍!”
“然后找人到处发,城门口、菜市场、青楼楚馆,哪儿人多往哪儿贴。”
“要让全济南的人都知道,你不是不行,是考官的眼睛不行。”
“这叫舆论造势,懂?”
李忭虽然觉得这法子有点缺德,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维权行动”开始了。
李忭的文章,一夜之间成了济南城的“城市牛皮癣”。
连乞丐都知道,有个叫李忭的倒霉蛋,文章写得能让孔子复活,却被一群瞎子判了四等。
风声很快传进了文宗的衙门。
文宗老爷子盘核桃的手一顿,感觉有点没面子,便派人去安慰了李忭几句,暗示他明年还有机会。
第二年再考。
李忭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一等榜的榜首,金光闪闪,差点亮瞎所有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