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过王德发的裤裆。
他感觉有点凉。
裤子上那个洞本来是用来透气的。
现在却成了寒风的直通专线。
他是个落魄书生。
落魄到连晚饭都得指望东海龙王的慷慨。
沙滩上散落着一些贝壳的尸体。
远处一个黝黑的渔夫老黑正收着渔网。
老黑的背影写满了拒绝交流。
王德发叹了口气。
他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巨响。
这声响比海浪还有气势。
就在这时。
他眼角瞥见了一抹异色。
那是一个蛤。
一个比他脸还干净的白玉蛤。
蛤壳正大大地张开。
里面空空如也。
王德发觉得很晦气。
连蛤蜊都是个空壳。
这简直是在嘲讽他空空的钱袋。
他正准备一脚把这玩意儿踢回海里。
一只小小的螃蟹从不远处爬了过来。
那螃蟹横着走。
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更奇特的是。
螃蟹身上竟然系着一根红线。
红线的另一头。
稳稳地连在那个白玉蛤的壳内深处。
小螃蟹熟练地捡起一块紫菜。
塞进自己的嘴里。
咔嚓咔嚓。
吃得特别香。
王德发看呆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什么。
这是自带房产的可移动自助餐。
是海鲜界的终极内卷。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铜钱在向他招手。
只要把这玩意儿献给县太爷。
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稳了。
小螃蟹吃饱了。
它打了个嗝。
然后慢悠悠地顺着红线往回爬。
精准无误地爬回了蛤壳里。
蛤壳“啪”的一声合上了。
天衣无缝。
王德发蹲下身子。
他对着蛤壳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的微笑。
“小宝贝。”
“出来聊聊加盟的事。”
蛤壳纹丝不动。
王德发不气馁。
他觉得是这条红线束缚了螃蟹的自由。
也阻碍了他的财路。
“你等着。”
“我来解救你。”
他从自己那破烂的书箱里翻了半天。
翻出了一把用来修剪指甲的小剪刀。
剪刀在夕阳下闪着贼光。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对准了那根纤细又坚韧的红线。
远处的渔夫老黑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老黑扔下渔网。
拔腿就往这边跑。
嘴里还在大喊着什么。
风太大。
王德发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只当是老黑在为他即将到来的财富而欢呼。
“再见了。”
“旧世界的束缚。”
“你好啊。”
“我的金元宝。”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
红线应声而断。
世界突然安静了。
小螃蟹爬到一半的动作僵住了。
它缓缓地。
缓缓地倒了下去。
四脚朝天。
那个紧闭的白玉蛤。
壳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纹。
然后是第二道。
第三道。
最后碎成了一地齑粉。
一阵海风吹过。
连灰都没剩下。
王德发举着剪刀。
愣在原地。
他的发财梦。
碎得比那个蛤壳还彻底。
老黑终于跑到了跟前。
他扶着膝盖。
喘得像头搁浅的鲸鱼。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沙地。
又看了看王德发。
老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
有惋惜。
还有一种看傻子的怜悯。
“你……”
老黑指着王德发的手抖了半天。
“你个天杀的。”
“你把人家的网线给剪了。”
王德发的大脑一片空白。
“网线。”
老黑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那是它们俩的命脉。”
“物理之奇懂不懂。”
“蛤负责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家。”
“螃蟹负责出门打野挣钱养家。”
“那根红线就是连接它们的唯一纽带。”
“线断了。”
“信号就没了。”
“俩都得死。”
老黑看着王德发。
“你一剪刀下去。”
“不仅断了人家的生路。”
“还制造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情杀案。”
王德发手里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沙上。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他只是觉得。
物理这门学问。
真的好难。
比考取功名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