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音响的广播声被风雪揉碎时,沈杰的车已经碾过电业小区三栋前的积雪。
老槐树枝桠上的雪团被风卷落,啪嗒砸在前挡风玻璃上,他下意识抬头——三楼左数第二扇窗亮着暖黄的光,那是陈虎跃家的客厅。
副驾上的山核桃礼盒用红绸系着,五粮液的瓶身裹着旧报纸,是他今早特意去老字号买的。
指节叩在防盗门上时,他听见自己心跳比平时快了两拍——前世陈虎跃为救他爸被钢筋砸断腿,这一世他得把该还的、该补的,都提前补上。
\"小杰?\"门开的瞬间,陈虎跃的惊呼声裹着暖气涌出来。
这位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上还沾着面粉,\"大冷天的,你这是...\"
\"陈叔,元旦来给您拜个早年。\"沈杰把礼盒递过去,指尖碰到对方粗糙的手背,\"景明说您最近总念叨山核桃补脑,我跑了半条街才寻到野山货。\"他瞥见客厅茶几上摊着的降压药瓶,又补了句,\"还有这瓶酒,您少喝两口,就当暖身子。\"
陈虎跃的手在礼盒上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快进来,快进来。\"他转身时,沈杰看见他后颈的旧疤——那是前世工地事故留下的,此刻在暖光下泛着淡粉。
客厅里飘着饺子香,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陈虎跃把他按在藤椅上,又跑去厨房端来热姜茶,瓷杯外壁的水珠渗进沈杰指缝:\"你妈今早还打电话说要送饺子过来,你们母子...\"他突然哽住,低头用袖口抹了抹眼角。
沈杰抿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窜到鼻尖:\"陈叔,当年我爸住院那三万块,我记着呢。\"他从外套内袋抽出存折,推到茶几上,\"这是五万,多的两万算利息。
您别推辞,我现在做建材生意,不缺这个。\"
陈虎跃的手突然抖起来,碰翻了姜茶杯。
褐色的液体在报纸上晕开,像朵开败的花:\"当年你爸刚做完手术,你妈在医院守夜,景明说你蹲在楼梯间啃冷馒头...\"他突然抓住沈杰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那钱我早忘了,你这是...\"
\"我没忘。\"沈杰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前世...不,这辈子我都记着。\"他想起前世陈虎跃断腿后,陈景明为凑手术费去地下拳馆,眼眶发涩,\"景明最近在跑物流线路,等开春我让他跟我跑南方市场,赚的比现在多。\"
陈虎跃突然低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杰看见他发顶的白发在暖光下泛着银,像落了层没化的雪。
等他再抬头时,眼角还挂着泪,却笑着拍沈杰后背:\"好小子,比你爸当年有出息。\"
看了眼腕表,沈杰起身告辞。
陈虎跃追着送他到楼下,塞了袋自家腌的酸菜:\"让你妈熬汤喝,比外头买的鲜。\"雪不知何时停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沈杰坐进车里时,后视镜里陈虎跃还站在槐树下挥手,像株立在雪里的老松。
金座豪庭的楼道飘着鸡汤香时,沈杰的指尖还留着陈虎跃掌心的温度。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姜雅琴穿着藕色毛衣,发梢还沾着水汽,显然刚洗过头发:\"路上堵吗?
妈说鸡汤煨了三小时,再晚要扑锅了。\"
他换鞋时,姜雅琴弯腰帮他解围巾。
两人的指尖在羊毛上相碰,她耳尖立刻红了,像沾了晨露的海棠:\"手套呢?
手这么凉。\"说着便把他的手塞进自己毛衣口袋,隔着薄绒衣,能摸到她心跳的节奏。
厨房传来魏芷荣的吆喝:\"小杰,把你爸那瓶二锅头藏高些!
他要是敢来闹,你就把门锁了!\"
沈杰动作顿了顿。
前世元旦夜,沈正华醉醺醺来砸门,把魏芷荣刚熬的鸡汤全打翻了。
他反手握住门把手,没真扣上保险:\"妈,反锁不好。\"
\"你懂什么!\"魏芷荣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胡萝卜碎,\"今早他在菜市场跟人说要找你要钱,指不定又喝多了。\"她瞥见姜雅琴还攥着沈杰的手,眼尾的笑纹更深了,\"雅琴,去把冰箱里的饺子拿出来,水开了。\"
姜雅琴松开手时,沈杰的掌心还留着她体温的余温。
他跟着她进卧室拿饺子,目光扫过她床头的《资本论》笔记——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页脚还贴着便利贴,写着\"沈杰说这章对建材谈判有用\"。
\"雅琴。\"他突然从背后环住她腰,下巴抵在她发顶,\"我想看看你房间。\"
姜雅琴的身体僵了僵,转身时鼻尖几乎碰着他:\"看...看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吻住她。
窗外的雪光透进来,映着她睫毛上的细颤。
她的手从他后背慢慢攀到后颈,手指揪住他衣领,呼吸越来越急。
沈杰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喉结滚动着,手慢慢滑向她后腰——
\"小杰!雅琴!\"魏芷荣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汤要凉了——\"
姜雅琴猛地推开他,耳尖红得要滴血。
沈杰整理了下被弄乱的衣领,瞥见她毛衣下摆皱了块,喉结动了动。
两人刚走到客厅,魏芷荣端着汤碗出来,却突然顿住:\"你们俩...去哪了?\"
沈杰正想说话,玄关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和姜雅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紧张——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