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懒虫,快起床。大懒虫,快起床。大懒虫,快起床。”
床头柜上一只哆啦A梦闹钟正在俯看着江湛,挑衅似的尖叫着,将好不容易睡着的他惊醒。景妍慵懒地倚着门框,双手放在睡衣兜里,歪着头问:“今天你公司和医院有没有重要的事?有的话,我马上放你走。”
睡眼惺忪的江湛抬起头,“今天周日,没有事,我也不走。这床真舒服,最好天天睡。”
“哼。嘴还挺硬。”
景妍心里想,抿嘴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装满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又踢过去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瓶子。
“你不给我倒了吗?房间里空气这么糟糕,你没闻到吗?”江湛偏着头瞪着她。
“你不是拧上盖子了吗?还挺能的。”景妍讥笑道。
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江湛清醒了许多。
“我要吃早饭,三十多个小时没吃饭,我快饿死了,你不知道吗?”
“殷夫人家的高级自助餐不吃,外卖的肉串不好好吃。饿,你还怪我喽?”
景妍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红色棉家居服和棉拖鞋,头发随意用金色抓夹盘在脑后,俨然一个正在训斥老公和孩子的家庭主妇。
江湛看着心里高兴,嘿嘿笑了出来。
“笑个屁!”景妍脱口而出。
被训斥的江湛侧着脸趴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小女人:“老婆,你真是越来越粗鲁了……不过,我喜欢,越看越喜欢。”
被他贱贱的样子惹毛了,景妍上去照着江湛的屁股又是狠狠一脚。
在楼下煎了哈尔滨红肠和面包,倒上一杯咖啡,又淋了牛奶,景妍打开Ipad,外放起《甄嬛传》,悠闲地吃起了早餐。
楼上男人大叫个不停:“老婆……老婆……景妍……我饿了……你这个臭女人……狠心的女人。”
景妍戴上耳机。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把楼下的房间都打扫干净,景妍开始熬大米粥。
江湛有半个小时没出声了。
景妍用托盘端着粥、小咸菜、馒头上了楼。江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景妍上去踹了一脚他的屁股,他扭头气哼哼地看向她。
“最毒妇人心。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唯有人性和太阳不可直视。”
“还有劲儿骂我?行,饭别吃了,我端走。”景妍端着托盘就要下楼。
“别走,我不骂了,我要吃饭。”江湛急声阻拦,他这辈子没这么饥饿和屈辱过。
“求我!”景妍把托盘放在墙边的五斗柜上,冷冷地说。
江湛抬眼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这还是景妍吗?还是那个泪眼盈盈躲着他、畏惧他,咧嘴傻笑刻意讨好她的小女孩吗?
“别闹了,快给我饭吃。我饿得都快低血糖了。”江湛试图轻松解决。
“求我!”景妍语气更冰冷、更硬了,命令不说,还带着威胁。
江湛想了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的老婆变脸撒个娇当老公的还能不满足她吗?
“求你,给我早饭。”
“要带称呼!”景妍粉面含威。
江湛可太愿意带称呼了,简直是求之不得。他温柔地呼唤:“老婆,求你,给老公早饭吃。”
“叫我欧阳校长。”
景妍面色清冷,一脸严肃。这哪是校长?这不是市长的范儿吗。
江湛终于明白了,景妍再不是以前无依无靠的孤儿,不懂世事的大学生和他羽翼下的小娇妻了,人家现在是女企业家、连锁培训机构的主理人。
不懂得身份转换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在饥饿面前他只能低头,“欧阳校长,求你,给我早饭。”
景妍把托盘放在床上,“别弄洒了。”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江湛扭动身体,来回变换角度,总算把粥舀到了嘴里。
“你早上吃的什么?”他边吃边问景妍。
“香肠、牛奶、咖啡、面包。”
“你自己吃香肠喝牛奶,给我喝粥吃咸菜?”江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是虐待战俘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景妍慢悠悠地走到梳妆台前开动了音响,放的是歌剧《茶花女》选段《永别了,过去的美梦》,坐在飘窗上,乐呵呵地玩起乐高来。
“行了,景妍,不闹了。给我解开吧,吃饭太费劲儿了。”江湛说。
“凑合吃吧。”景妍头都没抬,给他寒凉的一击。
“以前我铐你的时候,可是亲手一口一口喂你吃饭的。”
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他们俩之间最不应该提的就是以前,全是伤疤。何必揭开它呢?多疼啊。
果不其然,景妍火了,“你还敢提以前?”
回头瞪向他的那一瞬间像极了83版《射雕英雄传》里被激怒后虎目而向的黄老邪,狂狷、邪魅、冷酷无情。
江湛被吓到了。
他顿时语噎,景妍哼笑一声。
阴郁的眼神,美艳中带着诡异,外表看似单纯却透着狠毒,一颦一笑都隐隐透出死亡的美感,妩媚又高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气息,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病娇美少女,让人不敢靠近,只能仰视。
江湛乖乖地喝着粥,思考事情的复杂性。眼前这个景妍是不是古代穿越回来的?还是被什么灵仙附体了?怎么完全不像她呢?
“你哪来的手铐?”他试探地问道。
“跟路一鸣要的。”景妍还在气定神闲地堆乐高,是个城堡,眼看就要完工了。
“他怎么会有这个?”江湛假装情绪稳定地问。
“你都有他怎么会没有?”
景妍再次回头瞪向他,眼神凌厉、狠辣。
江湛又怔住了。那一刻他真怀疑景妍是做了易容术的女杀手,下意识地看了看碗里没吃完的粥、咸菜和馒头。
会不会有毒?他是搞科研的,但是研究的也不是什么能决定国运的技术,还不到被外国反动派惧怕并施以暗杀的地步吧。
想了一会儿,他继续试探:“你打算一直关着我吗?明后天岳父就回来了吧?看见我这样他会怎么想?周一上午我还有个手术,那个患者等我好几个星期了……”
景妍猛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废什么话?该放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不要你教我。咸操萝卜淡操心。”
被关,被铐,失去与外界的联系,还不给吃饱,吃好,谁能不操心?江湛被景妍奇异的逻辑思维气得晕头转向,饭也不敢吃了,接着趴着。
“是你自己不吃的,一会儿可不要喊饿,下顿什么时候给你吃要看本小姐的心情。”
景妍的脸像朵冷艳的罂粟花,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托盘里的吃的,威胁道。
江湛盯着她不说话,心里暗骂:“颠婆。”
上下打量了江湛一番,景妍冷笑一声:“怕我下毒?哼……那我端走好了。”
见她要来真的,江湛赶紧把馒头拿到手里,一口口吃进去。这个女人太疯狂了。
快到傍晚,景妍化了妆换了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一脸戏谑地看着床上的江湛。
“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马上放你走。一、从路一鸣家搬出来。二、马上和我离婚。”
江湛头埋在景妍的枕头里,吮吸着老婆的气息,嗡声嗡气地说:“我愿意这样在你床上趴一辈子。婚肯定是不离,你一天不回家,我就住路家一天。爱咋的咋的。
明天晚上之前岳父肯定能回来,他看到我趴在你床上,是铁定不会让我们离婚了。手术嘛,不做也行,雅言师兄可以代劳。万一,我是说万一做不好,大不了患者……反正,是你造成的,和我无关。”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景妍嗤笑一声,趁他不注意把手铐钥匙扔到床尾。“噔噔噔”快步跑下楼,换好鞋,冲着楼上大喊,“要是够不到钥匙,你就一直趴着吧。”
江湛听到,气急败坏地高喊:“臭女人,你给我回来!你这个巅婆,是不是吃错药了?”
等他千方百计够到钥匙,打开手铐,再冲出家门,景妍早跑没影了。
桌子上的手机在响,他赶紧回去看手机,是景妍发来的语音:“把我家入户门关好,丢一点儿东西你负责。还有,下次不要再来了,因为监控马上就要安装好了,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我。就气你!
回去好好考虑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离婚,除了殷夫人的胸针,我什么都不要,都还给你。”
江湛要气疯了,在客厅里走了好几个来回。
原来这次不删他微信放在黑名单里,就是想和他谈离婚时随时放出来。他按着手机大喊:“我不离!不离!就不离!”
景妍在另一幢楼的楼顶拿着望远镜看着江湛的车驶出了小区,捂着肚子笑了好半天,她拿起手机:“师傅你好,来给我家安监控吧。我在小区门口接你。”
欧阳教授在回海城的高铁上接到了殷夫人的电话,说景妍和江湛两个人在晚会上相谈甚欢,不知道他这个当父亲的是什么意见。欧阳彝不好轻易表态,只说回去问问女儿的想法再说。
他也不解,景妍要离婚还是复合?态度转变了吗?
回到家里他就发现了家里的变化,到处都是摄像头。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没有其它异样。景妍房间的墙角里堆着几件新衣服,看价签一件羊绒大衣就三万多块,不太像是景妍平时的消费习惯。
殷夫人送景妍一套礼服他是知道的,但没提买羊绒大衣的事,那就说明送衣服的另有其人。除了江湛有这个消费能力,还有谁?
景妍回家后,欧阳彝第一时间问起殷夫人介绍她和江湛交朋友的事。
“爸爸,我心意已决,这段婚姻必须结束。殷夫人那你就说让年轻人顺其自然,我还小,江湛毕竟大我十岁,如果他着急,有比我好的可以择优选择。
至于江湛,我想过要起诉离婚。他毕竟是个名人,闹得满城风雨对他对我都不好。江家父母不会允许儿子的婚姻状态一直是这个样子,也许早就在逼他做决断。我想,我们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殷夫人那里就瞒她一段时间好了。”
欧阳彝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女儿说得没错,分居快一年了,江湛的父母都没有出面来找他聊聊孩子复合的事,其实就已经表明态度:这个儿媳妇对他们江家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没有瞧起他们穷教书的,欧阳家也不会上赶着。他本来就看不上江家那对公婆,再有钱也没用。
他问女儿安摄像头做什么?景妍说新校区装修,杜飞师兄有门路安摄像头打折,家里这个是免费送的。以后家里来学私教课的人会越来越多,安上比较安全。
殷夫人问了江湛,他的答复是:很喜欢景妍。这个女孩年龄太小,对感情还没开窍,他准备私底下多接触接触景妍,优秀的女孩子值得他努力争取和追求。
两方面的回复真是皆大欢喜,殷夫人没必要再操心,年轻人的感情顺其自然最好,一切随缘。
周日的下午,江湛来上朗诵课。他和景妍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回座位坐好。
景妍负责点名,点完后江湛举手提问,“为什么没点我的名字?我又没退费。”
景妍早把他名字删了,只好说:“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是我忘记点你名了。以后还希望你能够按时上课。”
“我没退费,上不上课是我的自由,但是花名册上不该没有我的名字。还有我交费了,请给我正规发票,不要钻法律的空子。”江湛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好的,下次我注意。”景妍说。
吴雅言和田梦初面面相觑,这小两口是又杠上了吗?他也不常来上课,还没交钱,花名册上都有他。
景妍对江湛真够狠的,钱交了连名字都没有。江湛没必要这么不给景妍面子吧?这还怎么追老婆回家?
下课后,吴雅言拽住江湛,“你小子今天怎么说话那么冲?还当众给景妍难堪,不想要老婆了?赶紧去你梦初姐办公室做个心理咨询吧?”
江湛一直恨恨地看着景妍,前几天被铐的耻辱他刻骨铭心,天知道他是怎么把尿尿进矿泉水瓶的?这是心理咨询能咨询好的吗?
田梦初挽着景妍的胳膊进了办公室,“江湛今天好像气不顺。”
景妍心里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甭管他,他气顺的时候少,更年期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