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意识到这是一个坑老韩头的机会,于是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
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叔,我能看出你为这事上火,但我只能帮你问问,这事还是得看他们俩的态度。”
韩金桂闻言松了口气:“小远呐,打小叔就看好你,你果然是有出息的,回头到叔家里坐坐,叔跟你弄几杯。”
陆远笑道:“我尽力而为,但不敢打保票,能说和到哪一步,也要看叔的诚意。”
听到诚意两个字,韩金桂立马明白了,表态道:“你放心,叔不糊涂,知道跑什么山要骑什么马,不会让你为难的。”
陆远点点头:“我相信叔的人品。”
“呵呵,你放一百个心,叔肯定拿出足够的诚意。”韩金桂也笑了。
如果这件事解决了,韩金桂便去了心病,让他花点钱他当然愿意,算是花钱消灾。
“你也别急,这事得慢慢来。”陆远又打了一支预防针。
“行,都听你的,回头有信了告诉我一声,我安排。”韩金桂很老道地笑了笑。
和韩金桂分开,陆远先回了趟家,把该晾晒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
又下地窖看了一眼,见里面没啥需要归整的,也就没弄。
基本上,这个家里的东西搬差不多了,剩下的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这个家陆远是不会丢的,有人想把这里买下来,陆远没同意。
前往大柱家,必定要路过陆青山家。
还是那两间低矮的土胚房,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破败萧瑟。
也是巧合,陆远从门口经过的时候,正好陆青山从屋里走出来,佝偻着腰。
比之前最起码老了十岁都不止,看起来非常憔悴凄苦。
但陆远的心里没有生出丝毫的同情,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他产生任何情绪。
没错,陆远此刻心里非常平静,就好像面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哀莫大于心死,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消磨光了陆远的感情,他的心也彻底死了。
“小远,你咋来了?”陆青山看到他,眼睛一亮,神情也变得局促起来。
陆远见他误会了,但并没有说破,而是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陆青山看他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脸色一垮,嘴唇嗫嚅几下,面露愧色。
但随后咬咬牙,横下一条心,追上陆远,伸手就要抓陆远胳膊。
“小远——”
陆远的反应非常快,一个侧身闪开,让他抓了个空。
“你有事吗?”陆远皱眉问道。
“你哥哥要当兵了,这是大好事,但家里实在困难,你能不能给点路费。”陆青山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哀求。
“我只有妹妹,没有哥哥。”陆远生硬地回了一句。
陆青山苦笑了一下:“我承认以前对你不好,但那毕竟过去了,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陆远冷笑道:“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还有别的事吗?”
就在这里,屋里传来陆建国的声音:“陆远,你个狗杂种,你有啥好狂的,等老子当兵提干回来,老子第一个就弄死你!”
陆青山闻言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陆建国的话,等于彻底断了他想让陆远掏点钱的可能。
“你先活着去部队再说吧。”陆远冷笑,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他才没兴趣跟这一家人斗嘴皮子,那纯属浪费时间。
“你糊涂啊!”
等陆远走得没影了之后,陆青山急得直跺脚,冲屋里喊道:“建国,我刚才差点就让他同意出钱了,你看你,这下全泡汤了!”
刘芹破口骂道:“同意个屁,要不是那小畜生不肯,建国能这么生气吗?”
陆建国沾了韩大民的光,拿到一个当兵的名额,韩大民甚至还豪爽地借了他二十块钱。
但没撑过几天,二十块钱就被陆建国挥霍得一干二净,一大半被他吃掉了。
刘芹倒是跟着沾了点口福,陆青山也还行,落了几根香烟抽。
陆青山郁闷地道:“现在把他骂走了,更不可能要到钱,你们说咋办?”
“咋办?就是因为你窝囊无能,害得我们娘俩吃不饱穿不暖,你说怪哪个啊!”
刘芹凶悍得不得了,儿子要去当兵了,甚至有可能提干,她现在底气十足。
就算不能提干,她儿子也要比陆远有出息,更不要说陆青山这个农民了。
论起在家里的地位,刘芹自认为比以前高了不少,对陆青山是呼来喝去想骂就骂。
陆青山只能忍着,还得陪着笑脸。
“怪我,还能怪谁呢。”陆青山无奈地自我检讨。
“知道就好,赶紧去想办法,建国要路费,还要置办几件新衣裳。”刘芹狮子大开口。
“哦,我去想想办法。”陆青山只能点头答应。
至于能不能弄到钱,暂且先不论,他在态度上必须要端正,否则又是非打即骂。
“赶紧去,没几天时间了。”刘芹恶狠狠地道。
“我肯定尽力,但现在钱不好借啊。”陆青山委屈巴巴地道。
陆建国这时冷笑道:“我听说有人实在借不到钱,跑到医院去卖血,能卖不少钱呢。”
陆青山闻言吓得一哆嗦,遍体生寒。
刘芹则眼睛一亮:“还是我们家建国脑瓜子转得快,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陆青山,你赶紧去打听一下行情。”
陆青山欲哭无泪,傻子也知道卖血是怎么回事,对身体肯定有极大的伤害。
但在这对母子的强势之下,陆青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然后含着眼泪离开家门。
“青山,这是去哪?”有村民看到他,打了声招呼。
陆青山挺了挺腰杆,自从得知陆建国要去当兵,村里人对他的态度热情了不少。
不得不说,当兵在农村是个不错的出路,万一当上官了呢?
“给建国出去办点事。”陆青山神气活现地回道。
“哟,你们家建国这是出息了,你这当老子的说话也不一样了。”村民打趣道。
“嘿嘿,也就当个兵,算啥有出息。”陆青山嘴上这么说,脸上笑得那个得意劲儿。
“现在当兵跟过去不一样,听说有指标的。”村民羡慕地道,“你肯定托了人,不然哪轮得到你家。”
陆青山赶紧摆手:“没,我哪有钱托人,是人家相中了建国,觉得他是可造之才。”
村民又跟他扯了几句,扭头走了。
陆青山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又瘪了下去,想起那娘俩逼他去卖血,他真的很想哭。
想放声大哭,但又不好意思在这里哭,万一让人看到,他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陆青山抹了抹眼泪,朝屯外走去。
他没有勇气在屯里打听,只能去乡里,看卖血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卖多少钱。
出屯的时候,远远看到那片坟地,陆青山心中起念,如果换成陆远的娘,是断然不会逼着他去卖血的。
人跟人真的是没法比,刘芹那娘们太心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