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山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离开三里屯,前往板集乡。
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恨刘芹,反而更加怨恨陆远,如果陆远掏了钱,他就不会被逼卖血。
“都怪那个小王八蛋,一点不懂得心疼亲爹,真是该死!”陆青山在心里大骂。
等陆建国有了出息,荣归故里,一定要让陆建国狠狠教训那个没有良心的小畜生。
害得亲爹去卖血,难道还不算没良心吗?
陆青山心里是越想越气,越发把陆远恨到骨头里。
“陆青山,你这气鼓鼓的,去哪啊?”牛春根从乡里回来,看到他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
“哼,还不是我养了个白眼狼,逼自己的爹去卖血。”陆青山没好气地道。
牛春根愣子一下,表情立马严肃起来:“陆建国竟敢逼你卖血,简直岂有此理,我这就向组织上汇报!”
“啊,不是的——”陆青山吓傻眼了,“是陆远那个小畜生,跟建国没关系。”
牛春根一听顿时眯起眼睛:“我说陆青山,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没有记错的话,陆远已经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他会逼你卖血?”
陆青山老脸一红:“是这样的,建国不是要去部队了吗,我让他出点路费,他不肯,这不是变相逼我去卖血嘛。”
“不是,你凭啥让人家陆远出路费?”牛春根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要脸的。
“建国毕竟是他哥,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出点钱不是应该的?”陆青山反驳道。
但明显底气不足,说话时的语气神情都有些游移不定。
“哼,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牛春根冷笑,“把拖油瓶儿子当亲生的,不把亲生儿子和闺女当人,世上竟然有你这样的爹。”
陆青山涨红了脸:“放屁,刘芹是我媳妇,她儿子就是我儿子,我必须一碗水端平!”
“你端平了?”牛春根嘲讽地反问。
“我是心疼建国多些,但他毕竟是长子,又孝顺体贴。”陆青山的声音低了下去。
“哈哈,好一个孝顺体贴!”
牛春根忍不住大笑:“孝顺体贴到逼着你去卖血,我真是长见识了,头一回见啊。”
说着脸一沉:“对于这种人渣败类,我想部队是肯定不会收的。”
“啊,春根你别这样,是我说错话了,我瞎说的,建国没有逼我去卖血。”陆青山吓得噗嗵一声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看着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小老头,牛春根心软了。
说起来陆青山比他还小两岁,但看起来简直比他大十几岁,可见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陆青山,我对你真的是无话可说,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瞎折腾,唉!”牛春根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但眼前这人毕竟是陆远的亲爹,陆远可以对他不理不睬,但牛春根做不到。
牛春根永远都记得,是陆远把他从万丈深渊拉上来的,他必须知恩图报。
“春根兄弟,我知道我对不起那两孩子,但我也没有办法啊。”陆青山又开始诉起苦来。
“你咋就没办法了?”牛春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陆青山抹了抹眼睛,叹道:“我要是不听刘芹的,她就跟我闹,你说我能咋办。”
牛春根气乐了:“你管不住自己的媳妇,你问我咋办?说不通理就打呗,一次打不服就打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陆青山吓得缩起脖子:“我、我打不过她,她、她可凶了,下手特狠。”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跟刘芹干架,刘芹竟然拿起剪刀就要把他连根剪掉。
最可怕的是她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敢下手,当时都见血了,把陆青山吓得半死。
从那之后,他在她面前就彻底认怂了,再也不敢反抗。
他担心哪天惹她生气,她会趁他睡着把他的根剪了。
男人没了根,那活着还有啥意思,于是陆青山成了屯里有名的怕老婆。
出于内心对刘芹的恐惧,在刘芹欺负陆远兄妹的时候,陆青山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啊,就是怂!”牛春根毫不留情地揭露他。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陆青山嘿嘿陪笑,一付没脸没皮的模样。
看着他此刻那点头哈腰的怂样,牛春根真想踹他几脚,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仅如此,还从口袋时掏出钞票,抽出两张五块的。
“这样,我借你十块钱,你也别卖血了,以后有了再还我。”牛春根板着脸道。
“春根兄弟,这怎么好意思呢。”陆青山嘴上客气了,手却伸得很快。
生怕牛春根反悔似的接过钱,老脸笑成了菊花:“以后不管啥事,你吱一声,我给你当牛做马绝不含糊。”
十块钱就能让他卖命,他这命也太贱了,牛春根暗暗叹了口气。
换成陆远,拿出百八十块都不是问题,人跟人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但牛春根也知道,陆远对这家子的态度不会改变,是不可能拿钱的。
“行了,以后好好的,别去招惹陆远,否则我饶不了你!”牛春根警告了几句,然后迈着大步往屯子里走去。
陆青山想了想,对着他的背影道:“春根兄弟,陆远回来了,在屯子里呢。”
“好的,我待会去找他。”牛春根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陆青山能听出来,牛春根和陆远的关系极好,这让他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真是白眼狼,明明跟牛春根关系好,还不帮陆建国说话,把名额给大柱和三嘎子。
要不是老韩家使了劲,陆建国上哪能搞到当兵的名额,陆青山这么一想,心头对陆远的怨恨又泛滥而起。
他看了眼牛春根的背影,又看了眼通往屯子外的路,再看看手上的钱,纠结起来。
“玛的,老子卖血得来的钱,不能全给他们,最多给五块。”陆青山咬咬牙。
他现在也意识到了,对那娘俩再好也没用,她们是不会把他当人看的。
现在也就是他还有卖血的价值,等以后他被榨干了,他连屁都不是。
所以,他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先藏起五块钱再说。
将一张五块钱藏在鞋子里,陆青山在屯子外转悠了好半天,直到中午时分,才慢慢吞吞地回家。
这个时候陆远已经下山,拉了一拖车的猎物,准备出屯。
牛春根步入正轨,三里屯差不多进入牛春根时代,这让陆远放心不少。
和牛春根见面聊了一会儿,他就上山去打猎,今天运气不错,搞到一头大野猪,还有几只野兔和黑鸟。
看到陆远和堆得小山似的拖车,陆青山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小远,你咋这么狠心,逼自己的亲爹去卖血!”陆青山不由分说地冲上去质问。
“……”陆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牛春根给的十块钱不够,还是去卖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