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听闻转头向店外看去,见一个小孩斜背着个大布兜,手里拿着一卷报纸挥着正向店门走来,口里还不断地叫卖着。等进了店门,冲着柜台后面的掌柜叫道:“掌柜大叔,今天新到的报纸,您要几份?”
正在柜台后摆弄着酒坛陈设的掌柜问道:“前面的鸿运楼他们要了几份?”
“今天他们买了五份!”
“哦,你身上还有几份?”
“还有三十多份吧,你不会全要了吧!我还要给前面那两家茶馆留个几份呢!”
“嘿嘿,你想得美,我也要个五份吧,看来你这报纸的生意不错么?”
“好嘞,够糊个口了,我也想多抢几份,可根本抢不到,我们这么大个泉州城总共也才一千份,你说找谁说理去?也不多印一点,你说是不是?给,五份报纸!”
掌柜从钱箱里点了三十五文钱往柜上一放,接过报纸在柜台最显眼处铺了两份,把剩下的三份放进了柜台里。小报童数了一下钱,道:“掌柜的,少了,少了十文!”
“什么?涨价了吗?之前不是七文钱一张?”
“掌柜大叔,您可别冤枉我,我们是不允许涨价的,谁涨价,抓到就要开除!你没看现在这白银跌了么?这报纸可是明确用布券标价的,这白银一跌,铜钱不也跟着跌了么?你要不还是给我布券吧,我看你钱箱里有布券的!”
“你这小子眼还贼的很呢!我这里毛券不够,只有中券,你找的开吗?”
“您别诓我,我刚才看见箱子里有小券的!”
“呵!你这小贼眼乌珠,再给你五文,再多没了!我们买你这么多,总要给点折扣!”说着又扔了五文钱在柜台上。
小报童憋红了脸,拿了钱犹豫着刚要走,三少开口叫道:“卖报的,来来。”
小报童马上换了张笑脸,几步窜了过来,道:“大哥,您要买报?”
“你刚才说白银跌了,还有什么朝廷官员大打出手,这报纸上都有吗?”
“都有都有,我们领报纸的时候把头特意这么教的!”
“在哪儿呢?你给我看看!”
小报童挠了挠头,谄笑着道:“这位大哥取笑我了,小的不识字,我也不知道在报纸上的哪里!”
“那你怎么会问那掌柜的多要钱?”
“哦,是前面那座鸿运楼本来是给我的布券,后来又给我换了铜钱,给了我四十五文,我才知道的!”
“我买一份,让我也看看这白银价钱现在是多少了。”说着从袖袋里摸了两张毛券。
“好嘞,您拿好。是多少了?”小报童把一张报纸递了过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三少。
店小二此时端着木托盘把菜食端了上来,柜台里的掌柜这时也拿起了一张报纸看了起来,很快发出了一声轻轻地惊叫,三少看到报纸的头版上就在很醒目的地方有亨通钱庄的券银兑换价,赫然写着:“一张大券对五两五钱银子”。
三少此时看了看还在身旁等着的小报童,刚想说话,那掌柜的却突然喊道:“卖报的过来!”
小报童回头看向柜台,没有动脚,问道:“大叔干嘛?”
“过来,好事,补给你钱!”说着,伸手去钱箱里,又抬头看了三少他们一眼,把十五文钱铺在柜台上,和正兴冲冲走到柜台边的小报童说:“鸿运楼他们骗你的,五份报纸应该给你五十五文钱,你小子,给人骗了!”
“啊!差这么多!谢谢您,大叔,我这就去找他们要!”说着,拿起钱就往门外跑。
刚跑出去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喘着气和掌柜地说道:“掌柜大叔,有一件事忘了,咱把头让我们问你们商家,要不要在报纸上做那什么广告,就是在这个地方,把你们的招牌,地址什么的,印在这里。”说着打开一张报纸,指着一块大大的广告位给掌柜看。所指的地方正是张记粮米行的广告,那掌柜看了一眼,问道:“这报纸是发到哪些地方的?我们只是在这泉州有两家店呀!”
“这具体的可以和我们把头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传个话,嘿嘿!”
“这事我要和东家说说,再给你答复。”
“好嘞,大叔!”小报童转身又往外跑,出门前还不忘往三少他们方向挥了挥手里的报纸,叫道:“这位大哥,谢谢您!”
三少嘴里刚塞进一个滚烫的馄饨,只能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等三少他们吃得差不多时,酒楼门口的街道上开始热闹了起来,掌柜的叫来小二道:“对面的钱庄开市了,你快去看看,他们的银价是多少。”
“好嘞。”小二赶紧出门,没一会儿跑了回来,道:“掌柜的,是五两五钱!”
“啊!涨了这么多!”
“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您是付银子还是布券?”
“布券!”
“好嘞,布券是一中八小”
“这里是两中,多的赏你,不用找了!”
“谢谢您了,您走好,下次再来!”
三少带着警卫,出门去了斜对面的亨通钱庄。
见店里客人都走了,掌柜的突然叫道:“小二,先把店门关一关,我要把菜牌重新写一写,写完了再开午市!”
小二们赶紧去把店门关上,撤下了酒幡。
掌柜的把菜牌都写成了布券的价格,又在最醒目处,挂上了一比六两五钱的兑银价,狠狠忙活了一阵,才吩咐小二重新挂上了酒幡,自己又去后厨查问起了今天进货的情况。这一天,泉州城大大小小的店铺工坊都重新制订了价格,并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洪掌柜一早就从娄塘赶去了浏河滩码头。现在的码头又进行了重新的扩建和划分,分出了一片专用于客运的区域,这里是由警卫团管理的。而原来的货运码头则还是由民团管理,相对而言,客运码头这里人员进出方便很多,已经慢慢有了专门开往各地的固定客运班船,至少通往崇明,海门,启东三地都已经有了定时的客船。
洪掌柜当然不是来等什么班船的,他自从在县衙大牢里走过一遭后,人就又收敛了很多,他知道自己的东家为了和朱家妥协攀亲,把嫡女许给了朱家做小。正因为此,自己才能够在大牢里少吃了很多苦,逃得一条贱命。出狱后,仍然做回了这掌柜,只是再也不会和朱家的商号做对了,现在隐隐已经成为了朱记商贸总局下面的一家商行,不过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他原来只熟悉绸缎和棉布的生意,现在却经营着各种新玩意,什么玻璃,水泥,灯具,煤炉,烧酒,座钟,肥皂,火柴,衣袜等等,差不多十几天就会有一种新货品被推出来,原本他悠闲的掌柜生活现在一去不复返了,层出不穷的新货品让他既兴奋又担心,原本手下的十几个小虾米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二百多号人,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他早把自己曾经升起的退休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像他店里那上了发条的座钟,每日不停摆动。
他正以为自己就会如此终老之时,他的东家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