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南都笼罩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在热火朝天的崇明岛上,还有一处清静异常之地,这里绿树环绕,苍松翠柏。在为数不多的几个白色石碑前面,朱四少带着姚磊来到了一块墓碑前,墓碑的四周开着素雅的小花,在风雨中随性摇摆,白色的墓碑上几个黑色楷书,清晰而庄重。
警卫们远远的散开,只留下他们两个人把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之上,姚磊轻轻的抽泣声在风声中传的很远很远,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面刻文,还有母亲的雕像,回头看着四少道:“老师,我母亲生前曾经和我说过,要我跟随您,好好保护您,因为只有您才能让天下像我们这样的穷人过上衣食富足的日子,我想好了,我就跟在您身边,哪怕做一个警卫也好,这样我的母亲才会安心的在地下长眠!”
“这样也好,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跟在我身边,多学点东西。朱葛走了以后,我身边是也少个侍从,你这次去前线有什么感想?”
姚磊止住了抽泣,伏地又向母亲的雕像磕了三个头,起身随着四少边走边道:“老师,这次我最远到了汉口码头,两位师哥还在那里,我接到你的通知,到了建德,跟着最后一批池州兵一起坐宝船回来的。前后也有了近两个月了,真正是涨了见识,感想很多,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实在不知先从哪里开始说起。”
“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要么就先从战事说起吧!”
“好,我觉得我们的民团很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很强,就像老师说的,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在战场之外,他们兵器先进,火炮强弩还有火枪,很远就能打死敌人,根本不给敌人靠近进攻的机会;他们平时的训练也很好,远远比他们的对手强,我见到过乱兵,官军,还有一些流寇,根本没法比,在我们的团丁面前,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最基本的拼命精神和服从性都没有;但是我这次感觉我们的最大问题是人太少了,面对乌央乌央的敌人时,还有面对分散的敌人时,我们为了保证一定的战斗力,根本没有向老师要求的那样,要保留一定的后备兵力,所以我觉得现在就应该迅速征兵,赶紧扩军!”
“哦,你觉得要召多少兵呢”四少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嗯...五六万人总是要的!”
“你知道一个兵需要多少人去养活他?”
“啊?养活他?”
“对呀,士兵是不从事生产,不做工的,除了出去打仗,平时就是训练,当然要养活他们!你看那些官军为什么会兵乱,就是因为没粮没饷,更别说精良的兵器装备了!”
“啊,我明白了,这次我们春潮行动去湖广运回难民,就是为了更多的人口,可以养更多的兵!”
四少伸手摸了摸姚磊的脑袋,笑着说:“这小石头就是聪明,一点就透。现在这天下除了我们,最强最精的兵,你猜是哪里?”
“应该是建虏吧?不是都在说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牛逼哄哄的。”
“也不能算吹牛,现在如果不算我们,八旗兵的确是最强的一支。他们装备精良,盔甲,强弓,火炮,战马充沛,为了养这些精兵,满清也需要不断掳掠人口,于是你看那黄台吉,两三年就要入一次关,抢掠一遍,不单是粮食财物牲口,更重要的是人口。据他们去宁远,海州回来的人说,辽东那里现在的城寨里,有着大量的从我们大明过去的百姓,他们在那里是满兵的奴隶,靠他们种地做工,养活了他们的老爷,这些满兵才能够经常进行训练,出来打仗抢劫更多的人口,回去养更多的满兵。现在黄台吉是十丁抽一兵,满八旗一共也就六万多人,蒙八旗比较特殊,抽兵比例略高一点,再加上汉八旗,总共二十万军队,丁口数量就是近两百万,再加上女人小孩,满清现在人口不会少于五百万。”
“啊,听老师这么一算,这满清现在可真不小啊!”
“的确不小,但比起大明来说,那还是差远了,但比起我们的确又大了许多。我们现在就是算上这次春潮行动,可能也达不到百万人口。这就决定了我们的军队人数更少,更要走精兵的路线。所以我们的团丁兵器装备更精良,火炮火枪都是需要大量的弹药补给的,绝不是简单的一把刀,几支箭那样的成本。而且我们不能像建虏那样,用对待奴隶一样去对待我们的人,这样就需要更多的人力去支持养活一个士兵,我算过差不多三十抽一吧,这样我们的兵就更精锐,武器杀伤力也更大。等以后我们正面和他们交战时,见我们人少,他们就会想着用绝对优势兵力来一下子吃掉我们,而我们却能打出巨大的交换比,比如像之前建德县城下的交换比,一下子把建虏的老兵打光。他们就会陷入负循环,兵源越来越差,战斗力越来越弱,我们就能彻底耗完满清的战争潜力,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啊,我懂了,老师如此的深谋远虑,太让学生敬佩了!”
“少拍马屁,现在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做了吧?”
“明白,就是低调发展军力,只求质量,不求数量,不过老师,你之前不是一直强调全员军事训练,全民皆兵么,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嗯?这个我以前没给你们讲过吗?”
“讲是讲过,但我现在想来,不单单是老师讲的目的吧?”
“呵呵,你倒是说来听听。”
“以前老师说的仅仅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基地产业,是从军事的视角讲的,而我这次去了春潮,见了那里的流民还有官军,我觉得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里的百姓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就是一群无头的苍蝇,一盘子的散沙;而我们这里却都是有着很强的觉悟,能组织,能来事的民众。现在想来,这和这全员军事训练肯定是有关联,老师你说对不对?”
“你小子不错,能想到这层很好,当然你说的也不仅仅是军训的功劳,全员识字扫盲,让每个人都能看如现在的江左周报,能看懂我们颁布的法令,还能学会思考,都是让我们的民众有觉悟,有纪律,能组织,不盲从。让我们的基地牢不可破,谁也别想着靠杀掉一两个首领就能改变这一切,让你母亲的牺牲不再发生。”
四少回头又看向那尊姚六嫂的雕像,微微眯起了眼睛。
姚磊也回过头去,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四少接着道:“你要经常来看看你母亲,还有其他的烈士们,他们会指引你去开拓前方正确的道路,决不走歪路!”
姚磊狠命地点着头。
福建泉州城,朱三少带着八名一身便衣的警卫走进了一家酒楼,酒楼里客人很少,斜对面就是亨通钱庄泉州分号,只因时间还早,钱庄还没有开市,他们正好先吃点早饭消磨点时间。
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小二赶紧迎了上来,眉开眼笑的就要往大桌上引,而三少则选了两张相邻的方桌,分两桌坐了,等点完菜,小二奉上当地的特色功夫岩茶,朱三少悠闲地喝着,和身边的警卫队长聊道:“昨晚上岸后,你们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警卫队长道:“听说那郑一官前两日刚亲自从倭国回来,郑家又可以去长崎做生丝贸易了,码头上都在传这个好消息。”
“哦,这郑芝龙还是不简单啊!四弟曾和我说,这人可是个八面玲珑之人,绝对是人中龙凤,让我们一定要仔细应对,等会儿......”
正说到此,门外街道上一声声清脆的闽南语吆喝声传来:
“卖报卖报,江左周报,白银价格暴跌,朝廷大员为娶棒妹大打出手,卖报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