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里的祥和,此时的听风院气氛压抑至极。从绿柳居回来的一路上,张梓风都沉着脸,脚步迈的又快又大。陈清欢跟都跟不上。一回到听风院,张梓风就甩了她一耳光。毫无防备之下,陈清欢直接摔倒在地。
四岁的张锦砚嘴里叼着一块饴糖,正从屋子里跑出来奔向陈清欢。见此,“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听着孩子的哭声,张梓风越发烦躁,他冷喝一声:
“闭嘴,别哭了。”
砚哥儿愣了愣,随后哭的更大声了。
原本,陈清欢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心里虽然委屈,但也能接受。可张梓风不仅当着孩子的面打她,还骂了孩子,这她就不能忍了。
她先板着脸对吓傻了的奶娘道:“还不快把小公子带回去!”
奶娘反应过来,赶紧哄着把张锦砚带了下去。
待没了旁人,陈清欢不满的对张梓风道:
“夫君这是做什么?事情办不成,就拿我撒气吗?”
张梓风冷冷的看她一眼,反问:
“刚才你为什么不替母亲说话?”
闻言,陈清欢气笑了:
“你和婆母串通起来做了这个局,把我排除在外。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尽力为婆母说话了。刚才大势所趋,连你都没有办法,你却要让我替婆母说话,是否太过强人所难?”
“你是在怪我没有事前告诉你?”张梓风问,眼神泛冷。
陈清欢撇开头:“随你怎么说。”
张梓风冷冷的看着她,但到底没动手,片刻后摔门而去。
陈清欢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发直。丫鬟心疼的想扶起她,可陈清欢仍坐在地上,没有动。坐了片刻,一行泪从眼角流下。这一刻,她下定决心要另谋出路。她不能把自己和儿子的未来全压在张梓风身上。
……
另外一边,谢瑶和张梓禁回到绿柳居后,谢瑶去见了红杏。
“今天折腾到现在,要不明天再去,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张梓禁建议。
“没事,我不想见到她了,她大概也想早些离开,还是现在就去吧。”谢瑶说。
“我陪你去。”
“不用。”谢瑶冲张梓禁安抚笑了笑。
“我和她毕竟有一场主仆缘分,如今缘分虽然尽了,可也该由我和她解决。”
“好吧。”
张梓禁无可奈何,只好同意谢瑶一个人去见红杏。
……
“这里是五千两,还有你的身契和放归文书。从此之后,你和我,和昌平侯府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花厅内,谢瑶把银票和契约递给红杏,语气和神情都很平常,显然没什么心绪起伏。
红杏拿过这些东西,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跪下来,朝谢瑶磕了个头:
“多谢小姐。”
“你不必谢我,不过是银货两契的交易而已。”
看着平静到可怕的谢瑶,红杏有些感慨,她和谢瑶,到底是回不去了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虽然您可能不稀罕了,但我还是想和您说一声抱歉。是我对不起您。”
谢瑶默了默,这一刻,她相信红杏这句话是真心的。可是红杏啊,这一切都晚了啊!
“你起来吧。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不原谅。”
红杏闻言,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回过头,她和谢瑶都不想继续这场早已变了质的主仆情谊,那还回什么头呢?
……
红杏以为自己会一个人离开昌平侯府,但没想到的是,有人来送她了,而且是平时看她最不顺眼的碧桃。
碧桃穿着一件醋心的淡绿色鼻甲,头上戴着一朵粉白色的绒花。大概是新婚燕尔的缘故,她的精气神看着很好,一张本只算是可爱、俏丽的脸,此时也显得美丽动人。红杏想,最少比自己看起来更好。
大概是她一直看着碧桃,碧桃终于忍不住了,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
“你看什么?你别以为我来送你就是原谅你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如果是从前,红杏会觉得碧桃很幼稚,懒得理她。自己是既得利益者,碧桃的几句话于她而言只是些不痛不痒的酸话。她非但不会生气,还觉得得意。可现在……红杏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那你为什么来送我?”她问。
碧桃一愣,竟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她怒道:
“我愿意,用你管。”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红杏忍不住笑了。自己和谢瑶都变了,但碧桃却还是当年的她。她们主仆三人,到底还是有一人一直保持了初心。
“林遥对你很好吧?”她突然问。
碧桃又是一愣,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看她这个反应,红杏就什么都明白了。她真心一笑:“祝你幸福。”
“你……你吃错药了吧。”
碧桃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呵。不是吃错药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然不会死,但也要离开侯府了,便说两句好听话吧。”
闻言,碧桃不再开口,两人沉默着往侯府外走去。一直快走到侯府角门,她才闷闷道:
“我来送你,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也是因为以前你经常照顾我。”
碧桃现在都记得,当年老爷替小姐挑奴婢的时候,最先看中的是红杏,另一个却迟迟不能确定下来。是红杏用脆生生的声音说:
“谢老爷,选她吧,我们一起伺候小姐。”
碧桃这才留了下来,成了谢瑶身边的大丫鬟。
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哪怕是谢家这样的商户,她们也要学很多东西。碧桃自认不是个聪明人,最初那几年没少受教习嬷嬷的罚。每一次都是红杏替她求情,帮她完成课业的。
如今她们都长大了,或许太多的福华已经改变了红杏,但当年的恩,碧桃得记得。当然,她不会原谅红杏,可在她要走了的时候,碧桃还是愿意来送送她的。
“到了,别送了。碧桃,后会无期。”
闻言,红杏沉默,直到走到角门前,她才对碧桃一笑,说道。
“再见。”碧桃别扭的说。
红杏走出侯府,而碧桃不等她消失在视线里,就转身回了绿柳居。两人都没有回头,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回头。
……
自余氏彻底倒台之后,张梓风真正感觉到了危机感,也真正投向了李成禹。他在靖王府还遇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并和对方定下了一条毒计来算计张梓禁。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先说张梓禁,在确定张梓风真的投向李成禹之后,他就联合李成责在朝中疯狂针对靖王党。这一来是因为余氏倒台之后,侯府中他下一个对手就是张梓风。二来,是嘉佑帝对他出手了。如果再不动张梓风,他怕就来不及了。
事情要从李云缨和张梓繁闹出的那件事说起,前面就说过,张梓禁算计李云缨,挑拨皇子间的关系,嘉佑帝早就对他起了杀心。如果不是乾坤镯,张梓禁早死了。而李云缨被终生禁足以后,嘉佑帝的怒火就彻底压不住了。一而再,再而三,张梓禁做的事嘉佑帝已经忍到了极限。可为了逆转乾坤,白发变青丝,他又不能杀张梓禁。那该怎么办呢?当然是疯狂抽张梓禁的血了。
现在谢瑶每天看着张梓禁越发苍白的脸色,衣袖下一道道伤口,心疼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原先面对张安和余氏的时候,她还会觉得恨。可现在,她连恨都不知道该怎么恨。不是真的不会恨,只是面对嘉佑帝——大良最高的统治者,这个过于强大的对手,谢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像蚂蚁面对大象,恨又能如何呢?它又能拿大象如何呢?
“阿瑶,放宽心,岂不闻蚁多咬死象。再说了,你夫君可不是蚂蚁。还有殿下,他起码也是只小象吧。”张梓禁笑着安慰。
再说张安,张梓禁那通威胁以后,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张梓禁这个儿子可是靠不住的。不仅靠不住,他还很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在张梓风的引荐下,他也投入了李成禹的门下。
不管如何,张家这三父子在朝堂上展开了一场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