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这位新进探花郎,于弱冠之年,便已经全部领略!
一番思量言语,倒是发自肺腑,而身前三省六部的一众朱紫,却是面色各异!
尤其是深谙兵事的武官一班,已有轻叹摇头者... ...
“探花郎,你是欺本官不熟兵事么?”
“城防之守,主在将帅,排兵布阵,守城军械,哪里是靠上阵厮杀?”
“北地老卒虽有野战之精,可守城之战,如何能优于禁军?”
“当真是纸上谈兵,一派胡言... ...”
苏载一挥大袖,目中不觉露出一丝怒意,继而还夹带些许失望!
面前的一袭翠绿,乃是庙堂多方毫无异议的探花郎!
家室清白,武文双修,更有整个衡州对其托举,虽然年少资历浅薄,可却是已经展露宰执之姿!
然而,其却是以兵书战策为这犯禁行径开脱,着实是目光短浅之辈... ...
谢怀瑾迎着数十道各色目光,尤其是身前大参的气势压迫,顿感心中震颤,仿佛在与整座朝堂相抗一般!
呼吸间,眼中不觉迎来一丝慌乱,可转瞬脑中便浮现当日万千老残边军的身影,而那一身狰狞恐怖,顿时让其血灌瞳仁!
心念一转,眸中闪过一道灰芒,整个人如同利刃出鞘一般,凌厉尽显,重重踏前一步,朗声道:
“拒敌于内,攘敌于外!”
“若是有此一役,万余老卒定会于王城之外,慷慨赴死... ...”
一言两语,清晰的落入宣政殿每一人的耳中!
此刻,便是不通兵事的文官,脑中亦能浮现惨烈景象!
无人怀疑这万余北地老卒身先赴死的决心,同时也被这抹悲壮所感染... ...
一时间,偌大宣政殿中寂静无声!
死,这个字眼儿,甚少出现于朝会之上,且还是涉猎王城之言!
待见景平帝缓缓起身,步下龙椅高位,
“去大宗正那里领二十脊杖吧!”
“都上了年岁,还这般意气行事... ...”
言罢,又拍了拍秦承业的肩膀,好似管教自家淘气的弟弟一般!
转而来到苏载身旁,露出一抹笑意,
“大参,这...这冒失之举,便就此揭过吧!”
转而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御史大夫李纲,微微颔首!
后者见状,避过眼神,不再理会... ...
苏载闻言,微微躬身,见其受下庭杖之罚,亦是知晓进退!
难道还能罢官去爵,捆绑问罪?
丢了面子,留下里子,已经是皇帝的让步了!
“一切还由陛下圣裁... ...”
盖棺定论!
景平帝望向自己钦点的探花郎,含笑颔首,
“拒敌于内,攘敌于外!”
“嗯,这句言语,倒是精炼巧妙... ...”
朝堂朱紫闻言,对着探花郎的好气运,不由心生感叹!
而居于此间几位六部大员,亦是互相对视,嘴角上扬!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考,想来谢怀瑾已经过关... ...
而在旁的大相公裴景略,将此看在眼中,却是苦笑不已!
——
莺飞草长,春暖花开!
河谷商道之上,再次迎来繁盛之景!
常年行走两座天下的马队,却是惊愕异常!
马匪...马匪丢...没了... ...
以往商道之上,七八处固定孝敬的大寨子,此时却是变了天地!
而一些消息灵通的商贾马队,却是早已得知缘由!
清溪庄于冬日间,将半座河谷的马匪尽数杀光斩绝!
如今仅剩西侧河谷的一些马匪寨子,已经心惊胆战,不知所以!
哪还有心情,来商道之上索取银钱!
行走商道一辈子的老把头,嘬着手中的大烟枪,耳中听着少东家雀跃欢喜的言语,却是沉默不言!
唏嘘之余,亦是生出一丝怅然!
恶犬跑了,自会迎来猛虎,安泰之状于商道之上,也不过是短暂停留而已!
谁人能禁受商道的诱惑呢?
“老把头,这次少了马匪孝敬,咱们可是能省下最少三成的银钱呢!”
“待到前面鹿蜀镇,我请大伙吃席面... ...”
老把头闻言,龇着泛黄发黑的牙齿,含笑颔首!
少东家嘛,为人倒是仁义,比他那个抠门老爹要敞亮的多呢!
只是...只是这心性,还是嫩啊!
自望北关到北蛮榷场,来回七百里!
此中的艰辛,哪里是这百里之距能全然体验的呢... ...
思量至此,敲了敲手中烟枪中残渣,起身查看马队一番,方要喊号启程之际!
待见其后一支铁骑缓缓行来,瞧着其兜帽之上的赤羽,老把头顿时心头一定,继而于背上皮囊取出一只沉甸甸的布袋静静等待!
虎贲军,赤羽卫!
自是北地精锐,尤其是这三年的功绩战果,便是商贾马队亦是如数家珍!
更惹人铭记的便是其行事风格,贪婪且诚信!
这让一众商贾既爱又恨... ...
一根赤羽,横走商道,糟了马匪,自有铁骑前去踏寨,继而夺回钱货!
久而久之,一些商贾索性奉上干股,如此一来,便是省去的诸多麻烦,两相皆宜!
“将军辛苦,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同一言语,在老把头口中已经不知说出过多少次!
待见为首赤羽卫队正,猛然举手,止住队列,掂了掂钱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打量下这位明事理的马队把头,继而将钱袋抛向一旁伍长!
“哪里来的?什么货?”
老把头见其手下钱袋,继而放下心神,轻笑道:
“我们自青州而来,贩些蜜饯果脯!”
春暖花开,亦是北蛮青黄不接之时!
这在大夏普遍的蜜饯果脯,却在北蛮成了抢手之物!
虽然不过是吃食,可贩运至北蛮,亦可翻上十余倍银钱!
赤羽队正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这些时日,嘴巴都淡出鸟来了,与本将一些打打牙祭!”
老把头闻言,早有准备,不过数息,便从身后驮马上取来两大坛蜜饯果脯!
赤羽队正见状,探手伸入其中,抓起一把塞入口中,随即不住点头,
“嗯...倒是南域那边的味道,这精巧吃食属你们做的好!”
随即在马鬃上蹭了蹭手上黏腻,
“正好本将押送流寇马匪去虞水畔,你们便跟在后面吧... ...”
老把头闻言,踏前一步,低声道:
“前路艰难,将军给指点指点!”
言罢,将一袋银钱塞入战马的皮囊中!
赤羽队正见状,面露嬉笑,
“也没啥子不能与你说的,马匪让清溪庄的武勇杀大半,只剩下西边这点杂碎了!”
“正好都护府重新修筑虞水畔的兵栈工事,便将捉些流寇做苦力!”
“你们就此放下心肝吧,现在寨子里的马匪人人自危,没空理你们的... ...”
言罢,便不再理会老把头,一拉缰绳,向北而去!
待见那少东家听闻此言,面上立刻闪过喜色!
而一旁的老把头,却是紧皱眉头!
修铸兵栈?
难道又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