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百姓如此,庙堂亦如此!
不过方才五更过半,宣政殿内已经响起的奏对之声!
“臣,侍御史潭斗光,弹劾尚书令秦承业,枉顾国法纲纪,引领北地边军招摇过市,滋扰百姓!”
“更有危及陛下安危,目无君上,祸乱江山... ...
一阵慷慨言辞,自乌台大能的口中吐出!
话音方落,待见下方文武两班,立刻人头传动,窃窃私语!
“肃静!”
尖锐威严之声,猛然划过众朱紫心头,继而静待示下!
只见景平帝面色平静,缓缓道:“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居安思危,让王城百姓瞧一瞧边军勇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潭卿不必大惊小怪... ...”
金口玉言!
瞬息间,便将这突兀冒进,可大可小的过失,定下了基调!
然而,台谏疯魔哪有这般轻易放弃!
“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唯行而不返!”
“秦尚书身为三省相公,宰执之属,自要做出表率,为其行径而负责... ...”
龙椅之上的景平帝,见其开始掉书袋,顿觉头大,
“那依照潭卿所言,又当何为?”
久经庙堂厮杀的潭斗光,如何不知皇帝心意,随即便用出一招借力打力,
“陛下,臣乃台谏言官,行的是监察之权,至于秦尚书是何等罪名,还要有三司会审,方才能定下!”
越说越没边际,自大夏开国便没有会审三省相公的先例!
景平帝无奈之下,看向武官之首的秦承业,见其神情自若的样子,不由轻叹一声,
“大相公执掌刑部,对此有何看法?”
裴景略闻言,踏步出班,即是不想得罪御史大夫手下的头号疯魔,亦是要维持朝堂安稳,继而和稀泥道:
“此举秦尚书定是有些莽撞了,可事出有因,作为兵部首官,又如何能让南下的将士失望?”
“然,人情不可逾越律法,便罚俸半年,犒赏边军将士,以儆效尤... ...”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庙堂之上,自有诸多潜在规矩!
边军过市,弄的满城风雨,茶余饭后,大小酒肆,皆是讨论此间!
而此,作为乌台如何能不做弹劾之举!
况且,这还是站在大义律法的肩膀之上... ...
可经过皇帝的定性维护与大相公的建议后,罚俸之惩便也言语得过!
然,正值此时!
御史中丞赵宣豁然出列,
“大相公,此言差矣!”
“陛下,此间涉及江山根本,不得如此轻易得过!”
“今日是北地万余百战老卒,可明日若是某处的万余精锐,也这般轻松进入王城!”
话音方落!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载,猛然侧头怒视,
“慎言... ...”
一句低声呵斥,让前者立刻知晓口误,可长吸口气,稳定心神,继而又道:
“江山之重,百姓之安,全在一念之间,陛下绝不能草草了事!”
一名侍御史的分量,可能不够,若是再加上一名御史中丞,这...这怕是有事要发生!
随即诸多目光不由望向御史台的首官,御史大夫李纲!
然,后者却好似未闻一般,便是默默等待景平帝的答复!
顷刻间,宣政殿迎来数息宁静,可众人心头的却是翻涌翻涌开来!
“陛下,秦尚书不过是随了军心的意气之举,况且万余老卒皆是老弱伤残,卸甲去刀,方才进入王城!”
“而且...而且不过是匆匆一看,走马观花,如何能与叛逆扯上干系... ...”
一名红袍,躬身相对,恳切言道!
殿中哪有一人不是历经世事沉浮,方能踏入这中枢之地!
如此巧言弄舌之言,怎能逃过一众法眼... ...
待见景平帝面色一沉,罕见露出一丝怒意,
“拖出去,与朕拖出去... ...”
话音方落,只见殿外两名手持金瓜的金甲武士,不由分说,按住双肩,便将一袭红袍脱出!
然而,如此粗鄙的举动,整个御史台却是无丝毫言语!
禁忌!
禁忌是不可触碰的... ...
如此一闹,边军过市好似将要翻篇!
只见苏载再次言语,
“对于秦尚书的过失,先行搁置,暂且不提!”
“但南北军士调防事宜,却还是重新商讨一二!”
“禁军一万五千精锐,开赴北地,可边军却是南下一众老残!”
“秦尚书,你执掌兵部,此间却是如何推诿?”
一番质问之下,秦承业依旧如小朝会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作那泥菩萨状!
裴景略闻言,抬头之际,顿时迎上景平帝的目光,继而微微颔首!
“此番决议,乃是本官与秦尚书商讨而来,河谷战事吃紧,今秋怕又是一番恶战!”
“调防事宜,理应如此!”
苏载面对前者明目张胆的胡搅蛮缠,顿时面容一肃,沉声道:
“中书令大相公,乃是群臣之首,如何作这般巧舌之举?”
“王城重地,天下中枢,此般偷梁换柱的行径,你置江山根本于何地?”
然,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质问,裴景略扶须轻笑,
“苏大参既然如此发问,本官便寻一人为你解惑?”
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群臣... ...
而此时端坐龙椅的景平帝,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继而言语道:
“自殿试之后,朕将诸多学子的试卷皆是细细瞧看一番!”
“尤其是一甲才子,其中朕观谢探花的试卷可是武德充沛啊!”
“那便让朕的探花郎,来为大参解惑吧... ...”
一袭翠绿官袍的谢怀瑾,面露一丝苦笑,继而收起手中册笔!
从六品的起居舍人,便是谢怀瑾的官职!
负责记录皇帝日常言行与朝会诸事!
虽然身处中枢,却是毫无实权!
但这不过六品的起居舍人,却是万千官属梦寐以求的职位... ...
“下官,中书省起居舍人谢怀瑾,为苏大参答疑!”
谢怀瑾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配上其剑眉星目的丰神容貌,着实惹人称来一声,探花郎!
苏载见此,亦是微微颔首,其自是亲自阅览过谢怀瑾的试卷!
虽然其中一些论证,还是意见相左!
可身居庙堂数十载,如何没有容人之量?
谢怀瑾转而看向一众官员,微微颔首,继而缓缓言道:
“调防老卒,虽有身残老迈之状,可皆是百战之士,断不是未经战场洗礼的士卒所能比拟!”
“此间尤其是面对临战冲杀的军阵配合,更是娴熟默契!”
方至言此!
苏载目光一凛,打断道:“难道这些身残老卒,还能击败王城禁军不成?”
“当真是一派胡言... ...”
谢怀瑾闻言,神情不变,继续道:
“若是野战厮杀,断不能胜!”
“然而,此番却是固守王城,持地利之势,自是优于禁军!”
“故而,精骑北上,老卒南下,倒是深谙兵家妙法,着实可浮一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