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季明威眼神提示的姜黎立即开始翻译。
等姜黎翻译完,很多记者迫不及待地举手了,季明威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他点了一名倭国气质浓郁的记者,他想听听倭国人会问什么?
倭国记者用汉语提问:“将军阁下,下午好,谢谢您把最后一问的机会给我,非常感谢。我是日本《朝日新闻》朝阳记者站的首席记者船木正之(我同学,给他一个出场的机会),我这个问题,是问将军个人的。”
问个人的?现场的很多记者都把头扭向船木正之,这么重要的机会,你居然问个人问题,你的记者素养呢?
船木正之继续说道:“我也是从报纸上,还有坊间流传的,了解到将军阁下……”说到这里,船木正之还是停顿了一下,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是在旅顺口活下来的幸存者……”
季明威直接打断船木正之的话,更正道:“幸存者不假,准确地说,我是从被掩埋的死人坑里硬爬出来的,能活下来,是我命硬,是我自己挣来的。”说完,提醒船木正之:“你可以继续了。”
“谢谢将军阁下”船木正之以为自己的机会被剥夺了呢,他迅速稳定了一下思绪,一肚子的绕弯话全都放弃了,直接说最后一句,问道:“我想问,将军还恨日本吗?”
这个问题虽然问的是季明威个人,但是季明威是禁卫军的参谋副长,这个位置,高高在上,他的想法,真的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吗?很难区分。更有可能是,他的想法,就是禁卫军的想法。
听完船木正之的问题,季明威笑了,爽朗地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船木正之,方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并没有看到挑衅的意味,但是敢问这样的问题,这就是非常严重的挑衅。看来得让谭伟重点关注一下船木正之。
事实上,船木正之真的不是斯派,他就是敢问,就是一个比较特别的记者。
姜黎立即用英语翻译了一遍船木正之的问题。
季明威没有立即回答船木正之的问题,而是中指压在食指上,食指用力挣脱,中指向内,食指向外,食指的指尖刚好弹了一下,放在面前的镶金骨器——嘎巴拉碗。
没有声音,但是听在所有记者的耳中轰鸣作响,他们知道,季明威的回答,肯定从这个骨器开始。
“这是藏传佛教的法器之一——嘎巴拉碗。”季明威解释道:“用人的头盖骨做的。”
季明威指着面前的嘎巴拉碗,碗里盛放着蜂蜜糖,从里面拿起一块,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甜味很快充满口腔。
很多记者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么,这个头盖骨是谁的?肯定不是随便找来的,很可能是从战场上找来的。
船木正之参加过旅顺口万忠墓前的誓师大会,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该不会是……越想越有可能,肯定是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季明威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然后淡淡地说道:“这个嘎巴拉碗,是用倭国满洲军第一军司令官,黑木为桢大将的头盖骨做的,我做了很多个嘎巴拉碗,这只是其中之一。”
轰,记者们又炸了,他要这样说的话,两国的仇恨就化解不了了。将敌人的头盖骨做成宗教法器,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这得有多恨啊!
船木正之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嘎巴拉碗,居然全做成了嘎巴拉碗,这个人即使不是疯子,也绝不是正常人。
废话,从万人坑里爬出来的人,有几个能正常的?如果真的正常,反而更不正常。(有点绕口,自己理解吧!)
季明威的手指戳击桌面,被话筒放大之后,响彻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季明威身上。
季明威明确无误地说道:“我们和倭国还没有签署过和平协议,我的恨是有理由的,也有足够多的借口,想翻篇儿,没那么容易。”
说完,告诉姜黎:“翻译吧!”
今天的记者招待会,时间并不长,但是足够震惊世界。
世界还没乱,但是远东地区已经已经点燃了乱局的导火索。
圣彼得堡的尼古拉二世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暴跳如雷,痛骂戈辉,但说真的,他拿戈辉一点办法没有,九千多公里的运输线,在大规模投送技术实现之前,换了谁都绝望。
尼古拉二世叫来了核心大臣,直接问他们:“远东怎么办?”
陆军大臣兼任陆军总参谋长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苏霍姆林诺夫,他知道自己躲过,索性主动站出来,直接说道:“臣以为,应该继续后撤,继续拉长清国人的补给线,虽然相比我们,清国人的补给线还是很短,但是相比以前还是长了很多,优势也不如以前明显了。”
尼古拉二世立即很生气,斥责道:“一味的后撤,避而不战,你知道多么打击我军士气吗?我们是曾经打败拿破伦的俄国,我们不是清国的八旗兵,我们应该进攻。”
沙俄陆军总参谋部,总署军务组织部部长米哈伊尔-阿列克谢耶维奇-别利亚耶夫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应该把最新生产的m-1909半自动步枪优先装备布鲁西洛夫的远征军,我们必须要打疼清国人,让清国人知道,我们不是不能战。”
米哈伊尔-阿列克谢耶维奇-别利亚耶夫,这家伙还参加过日俄战争,因为运气好,提前调回总部,不然肯定也被禁卫军俘虏了。而且,非常走运的是,比后世提前一年成为总署军务组织部部长。
“那巴尔干地区怎么办?边境线上还在对峙呢!”苏霍姆林诺夫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能先顾一边。你当我愿意后撤吗?这是以空间,换时间,我们需要时间。三个新兵工厂还在建设中,产能提高,需要时间。”
“巴尔干地区暂时先放下,保持军事压力就好,反正奥匈军不敢主动越过边境。”别利亚耶夫说道:“我们把半自动步枪全部配给布鲁西洛夫的远征军,让他们打一场反击战,让清国人尝尝我们的厉害。”
“你说的对错我就不评价了,我只想告诉你,半自动步枪子弹消耗的速度是栓动步枪的几倍,我们的子弹够用吗?够打一场大战役吗?”苏霍姆林诺夫质问道。
“我们的子弹与英国人、法国人的子弹通用,先从他们那里进口,打完这仗再说。”别利亚耶夫说道。
“又是进口,总是进口,我们自己的军工企业什么时候能起来?”苏霍姆林诺夫大声质问:“我们要一直靠英法吗?英法什么时候真正可靠过?”苏霍姆林诺夫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咆哮了。
“好啦!别吵了!”尼古拉二世直接拍板:“我支持别利亚耶夫,必须在远东狠狠地打一仗,我们的退让,并不是真的怕的清国。”缓了口气,又宽慰苏霍姆林诺夫:“进口子弹只是应急,长远看,还是得靠我们自己,那三个兵工厂还需要加速建设。”
苏霍姆林诺夫没有再坚持,毕竟尼古拉二世陛下拍板了。
远东的问题就这么定了,准备工作也随之开始。
就在沙俄准备在远东大打一场的时候,清国新军和禁卫军发生了恶性流血事件。
11月中旬,袁世凯提交了18个师的建军计划,在光绪41年(1915)之前,再整编18个师,完成光绪再亲政之初定下的36个师的建军计划。
袁世凯、王士珍、徐世昌、段祺瑞、冯国璋,下定决心,这18个师,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让自己的亲信绝对掌控。
结果,光绪直接以没钱为理由,暂时停止整编。
朝廷确实没钱,不过源源不断的海关、河道税收入,还是能支持循序渐进的整编计划的。
光绪认为18个师已经够用了,又没有外部军事压力,整编那么多军队干什么?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与其让私人建设发电厂,朝廷也可以建一些,赚来的钱,用于朝廷的日常开销。
额?到这会儿,很多人似乎明白了,感情戈辉给光绪出的主意不光是建设发电厂,还有停止军队建设。据说停止铁路建设也是戈辉建议的,这特么断了很多的人财路。
这可不行?在兵为将有的思想下,整编新军,可是在给自己整编,决不能停。
戈辉的名声在朝廷里迅速变坏,虽不至于人人喊打,但是有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干涉北方特区正在修建中的新通铁路。
新通铁路是分段建设,其中长城以南,分成了四个工程段。分别是通州到蓟州,蓟州到丰润,丰润到卢龙,卢龙到山海关。现在是冬季,四个工程段基本停工,但是备料工作不受天气限制,牵引力强大的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拖着重载四轮拖斗,在风雪中缓慢前行。其实最快牵引速度也就20公里每小时,想快也快不了。
驻扎在丰润到卢龙工程段附近的朝廷新军,在上级的指示下,干涉修建工程。
黑盾保安也不惯着他们,警告无效后,直接开枪射杀。黑盾保安北方分公司,在第一时间向铁路工地增派了人力,同时向四方城汇报,向禁卫军总参谋部汇报。
朝廷震惊,黑盾保安敢射杀朝廷新军。不管朝廷新军有没有错,这都不是开枪射杀的理由。朝廷如果在这件事上退让,就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了,开了这个头,全国各地就会发生按下葫芦浮起瓢的事情。
袁世凯措辞强硬的电文也在第一时间发到了禁卫军总参谋部,质问为何开枪,多大的问题需要同室操戈。
宁远直接回电,更加强硬:北方特区的项目,就是禁卫军的项目,谁碰谁死。
朝廷没有退路了,几年的艰苦训练,装备了大量的半自动步枪和机枪,朝廷新军也确实想掂量一下禁卫军的实力。肯定是有差距,但是差多少呢?一指宽还是一掌宽,打过之后才知道。
于是,得到最新指示的朝廷新军某营,直接包围了铁路工地,要求交凶手,杀人偿命。
黑盾保安架起了FA-47班用轻机枪,隐蔽位置架起了FA-64迫击炮,只要队长敢下令,他们就敢开火。
朝廷新军营长朗某,参军十七年了,还是营长。而那些从朝阳陆军讲武堂毕业的,毛还没长齐呢,就当上了营长,团长,甚至师长,他一直愤愤不平。所以平时对北边,和禁卫军相关的,非常不待见。
前天死的十几名士兵,都是他的兵,当初的命令也是他下的。所以今天他必须把场子找回来,他给出最后半小时,如果再不交人,就别怪新军不顾颜面了。开枪谁不会啊!要不是上面要求切勿莽撞,他敢直接开火。
黑盾保安们像没听到一样,躲在掩体后面,随时准备射击。先下手为强从来都是他们最擅长的,今天也是一样。
黑盾保安的队长,打出了射击的手势,三十挺机枪和三门FA-64迫击炮,同时开火。
朝廷新军营长朗某刚喊完开火,一颗0.2寸口径的农场步枪弹,掀翻了他的脑壳,毫无痛苦的倒下了。紧接着被三颗连续的迫击炮弹炸成碎块。
战斗持续了不到十分钟,近五百人的朝廷新军,被一百名黑盾保安射杀超过四百人,余者全部投降。撅着屁股跪在地上,额头贴在雪地上,不准起来。
一个小时后,朝廷就知道了结果。
袁世凯震怒,戈辉欺我不敢动刀兵吗?朝廷新军如果真与北方禁卫军开战,不论输赢,你戈辉都输了,我袁世凯输了也是赢了。
东堂子胡同里的总理衙门,光绪二十七年(1901)给了外务部,光绪三十二年(1906)袁世凯被任命为总理大臣后,把外务部又改为总理衙门,同时直管外交事务。
就在袁世凯在总理衙门大发雷霆的时候,驻扎在丰润到卢龙工程段附近的朝廷新军营地上空,出现十架银色的巨大风筝。在几百米的高空,围绕着新军营地转了一圈,机腹下的舱门,被人手动打开,每架风筝肚子里,掉下十根碗口粗,三尺长的圆木。
圆木顺着飞行的方向砸向新军营地,有的掉在营地里,有的掉在营地外面,十个巨大的银色风筝,扔完圆木,又围绕新军营地上空绕了一圈,然后飞走了,消失在天际。
朝廷新军士兵检查掉下来的圆木,确实是木头,但是有些木头上写着字:这次是圆木,下次就是炸弹。
电文很快发到了朝廷的陆军总部,又很快送到了袁世凯的案头。
巨大的银色风筝?这是什么东西?袁世凯、王士珍、徐世昌、段祺瑞、冯国璋,想到了飞机,但是飞机是什么样子,他们没见过。那都是欧美列强才有的东西,而且正处于研发阶段,还不成熟。
电文上说,新军营地拍照了,胶片正在回送。
当天晚些时候,胶片被送到北京,送到陆军总部,立即冲洗,然就在照片上看到了飞翔在天空上的十架双翼飞机,看到了机腹下的舱门打开,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圆木,看到了圆木上写的字:这次是圆木,下次就是炸弹。
洗好的照片,送到了袁世凯面前,袁世凯第一次看到了飞机,看到了北方禁卫军的飞机,能从天上往下扔东西,要是这样打仗,那还有胜算吗?
就在袁世凯、王士珍、徐世昌、段祺瑞、冯国璋,在袁世凯的私宅里讨论飞机的时候,丰润到卢龙工程段的恶性流血事件,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大清全国。
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北方禁卫军向朝廷开枪了。虽然是黑盾保安开的枪,但是谁都知道,黑盾保安背后站着禁卫军。这也是无数人相信黑盾保安靠谱,能保护他们的原因。
但是现在黑盾保安向朝廷开枪了,而且直接躲杀,心狠手辣。
朝廷会怎么应对?开战吗?真的要开战吗?
11月22日,也就是恶性流血事件的第二天。京城广播电台、沪上广播电台、羊城广播电台、汉口广播电台,同时公布了事件的原因。
有人刻意针对北方特区的铁路工程,出动军队干扰,黑盾保安警告无效,只好开枪。
广播里还特别强调:北方特区的项目,就是禁卫军的项目,谁碰谁死。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黑盾保安开枪肯定是错误的,同室操戈,大错特错,但是为什么要刻意干涉北方特区的铁路工程?人家修铁路,干你驻军什么事了?修好了你不用吗?
11月23日,戈辉通过京城广播电台、沪上广播电台、羊城广播电台、汉口广播电台,再次呼吁全大清国民,简单事情不要复杂化,这件事到此为止,双方都有错,自检自查,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当然,再有人干涉铁路建设,禁卫军的惩罚将更为严苛。
国际上对禁卫军与朝廷的恶性流血事件,持有谨慎的态度,冷眼旁观,不发表任何言论。
欧美主要强国,都认为事件不会扩大,戈辉也不允许事件扩大,这不符合北方特区长远利益。戈辉是个把钱看的非常重要的人,他决不会主动恶化与朝廷的关系。
事实确是如此,11月25日,北方禁卫军向朝廷支付了200万两纸银圆,赔偿朝廷新军。京城广播电台、沪上广播电台、羊城广播电台、汉口广播电台,公开了这次赔偿的全过程,还有协议文本。
恶性流血事件到此为止。
12月1日上午,光绪、袁世凯、王士珍、徐世昌、段祺瑞、冯国璋,一起来到朝阳,要求看禁卫军的飞机。
戈辉没有拒绝,让他们扔下随从,然后带他们去了官营农场,坐上窄轨小火车,穿越努鲁尔虎山,到了红山水库,这里地广人稀,隐蔽性更好。
这一路,他们看到了神秘的官营农场,看到了连成片的工厂,被一丈高的滚筒铁丝网环绕,有军人持枪警戒。还看到了规模庞大的努鲁尔虎山军事基地,里面枪声不断。窄轨小火车就从基地里横穿而过。
来到红山基地,对这里他们也调查过,禁卫军特种部队的水上训练都在这里进行。红山基地有很多五层的楼房,看着就很高档,线条既不是西洋式的,也不是明清式的,都是横平竖直的,非常简单,但看着很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