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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五日。

金蟾钱庄后院那几株老槐树,叶子上都蒙了一层灰。那不是尘土,是银库里搬进搬出时扬起的银屑。

账房里的烛火,就没熄过。

十几名锦衣卫的手指头上,缠着的牛皮指套换了三茬。算盘珠子被拨得滚烫,甚至不得不备着凉水降温。

“啪。”

最后一本账册合上。

盛秋站在书房中央,眼眶下是一片淤青,那是连熬了五个通宵熬出来的。但他精神却亢奋得吓人,眼珠子里全是血丝。

“先生。”

盛秋的声音沙哑,像吞了把沙砾。他双手捧着那本沉得压手的总账,递到吕不韦面前。

“点清了。”

“这五日,全州城……空了。”

吕不韦正拿着把剪刀,修剪一盆刚送来的兰花。闻言,手里的剪刀并未停顿,“咔嚓”一声,剪下一片枯叶。

“多少?”

“一百三十四万二千六百两。”

盛秋报出这个数字时,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压住胸腔里那股惊涛骇浪。

“先生,属下查过户部的邸报。南离国去年的岁入,折合成现银,不过三千万两。平摊到每个月,也就是二百五十万两。”

盛秋抬起头,死死盯着吕不韦,眼神中透着一股见了鬼般的敬畏。

“咱们这五天收上来的钱……顶得上半个南离国一个月的税赋!”

这可是全州啊!

那个鸟不拉屎、遍地穷鬼的全州!

竟然能在短短五天内,榨出这么多油水!

吕不韦放下剪刀,拿起那本账册。他翻得很随意,像是在看一本无聊的杂记。

翻到最后,扫了一眼那个让盛秋心惊肉跳的总数。

“啪。”

账册被随手扔回桌案上。

吕不韦脸上没见半点喜色,反而眉头微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有些寡淡。

“才一百三十万两么……”

盛秋愣住了。

才?

这可是一百三十万两现银!堆起来能把这间书房填满!

“先生,这……还少?”盛秋忍不住问道。

“盛百户。”

吕不韦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南离山河图》前。

他的目光略过全州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手指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划过繁华的利州、富庶的潍州,又一路向西南而去,最后停在了那个象征着权力与财富中心的红圈——离京。

“你觉得多,是因为你的眼里只有全州。”

吕不韦转过身,背对着那幅巨大的地图。

“全州是穷,但也是真的被榨干了。这几天,商贾的流动资金、百姓的棺材本、甚至是赵德芳的私库,都被我们吸了个干净。”

“但这水,还是太浅。”

他伸出两根手指,那是他手里还握着的筹码。

“殿下给的一千万两本金,除去给赵德芳的一百五十万,再算上这几天兑付出去的利息和成本,咱们库里,现在实打实躺着的,还有八百多万两。”

吕不韦轻笑一声,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令人胆寒的狂傲。

“我拿着八百万两的本钱,折腾了这么大动静,才换回来一百三十万两?”

“这点钱,连那八百万两的利息都不够赔的。”

他走到盛秋面前,拍了拍那厚厚的账册。

“这点鱼虾,塞牙缝都不够。”

“我要的,不是这一城一地的得失。”

吕不韦猛地转身,大袖一挥,仿佛要将这满屋子的银光都收入袖中。

“我要的是……半个南离的国运!”

“把消息放出去!”

吕不韦的声音骤然转冷。

“让那些还在路上的、还在观望的、甚至是全州周围的山匪!一些其他州府的世家阀门都知道。”

“全州的水,已经烧开了。”

“想吃肉的,就趁早带着他们的全部身家滚过来。”

“晚了……”

吕不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连汤都喝不上。”

城西,那家王二麻子常去的露天面摊。

日头偏西,摊子周围热闹得紧,卖糖人的、耍把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这热闹跟那张缺了角的方桌没关系。

桌上摆着两碟咸菜,一盘只剩下壳的花生米,还有半壶兑了水的劣酒。

王二麻子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手里捏着一颗干瘪的花生,搓了半天,也没往嘴里送。

“大哥,倒是满上啊。”

旁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小弟敲了敲空酒碗,一脸的苦大仇深,“这酒本来就淡出个鸟味,再不喝,这点酒气都散没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

王二麻子把花生米往桌上一摔,瞪着眼,“这一壶酒还要三十文!咱们现在的家底,经得起你们这么造?”

“那能怪谁?”

刀疤脸把碗一推,梗着脖子,“大哥,这都五天了。兄弟们跟着你,连顿带油星的都没吃上。隔壁那要饭的癞子昨儿都吃上烧鸡了!”

“就是啊大哥。”

另一个瘦猴似的小弟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的委屈。

“以前咱们还能去集市上收点‘辛苦费’。可现在呢?赵州牧下了死命令,说是全州要搞什么‘文明新风’,要给外地客商留个好印象。咱们要是敢再去收钱,那就不是打板子,是直接砍脑袋!”

“收不到钱也就罢了。”瘦猴指了指街对面,那里几个百姓正喜气洋洋地往钱庄跑,“以前还能逼着那些穷鬼出点血。现在倒好,一个个比兔子跑得还快,抢着去给那姓吕的送钱。咱们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断粮了啊大哥!”

几双绿油油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王二麻子怀里那个鼓囊囊的布包。

那里头,是他们这伙人攒了半年的“公账”,统共也就五十两银子。

“大哥……”

刀疤脸吞了口唾沫,手不老实地往那布包上蹭,“咱们这钱放着也是发霉。不如……也存进去?”

“你看那榜上写的,五十两存进去,下个月就是一百两!咱们哪怕不干活,也能天天吃香喝辣!”

“啪!”

王二麻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刀疤脸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