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想钱想疯了?!”

王二麻子把布包往怀里死死一勒,身子往后一缩,像只护食的老狗。

“天上掉馅饼,地下就有陷阱!你当那姓吕的是散财童子?存一还二……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烧,却烧不掉他心里的那股子寒意。

“我在这街面上混了二十年,就知道一个理儿。只有错买的,没有错卖的。”

王二麻子眯着眼,看着远处金蟾钱庄那金碧辉煌的招牌。

“这钱给得太痛快,太容易。容易得让我这心里……直突突。”

“可大家都拿到了啊!”瘦猴急了,“连赵州牧都存了五十万两!咱们这就五十两,人家还能贪咱们这点?”

“正是因为大家都拿到了,我才怕!”

王二麻子咬着牙,腮帮子鼓起一块硬肉。

“要是到时候这楼塌了,压死的可就是一片!”

他摸着怀里那硬邦邦的银子,这是弟兄们的保命钱,也是最后的棺材本。

众小弟面面相觑,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霜打的茄子。

看着手下这副德行,王二麻子心里也发虚。断了财路,要是再不给弟兄们找点盼头,这队伍怕是就带不动了。

“行了!都别丧着个脸!”

王二麻子猛地把酒碗往桌上一顿,发出一声脆响。

他看了一眼那钱庄的方向,眼神阴狠又带着几分赌徒的犹豫。

“再等一个月!”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咱们这钱,是保命的,不能这时候往里填。先看看下个月!看看下个月那姓吕的,是不是还能像今天这么痛快地兑付!”

“要是下个月,那赵德芳的一百万两都能拿出来……”

王二麻子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到时候,老子带头,把这苦茶子都当了,全砸进去!”

醉仙居,天字号雅间。

红烛烧了一半,烛泪顺着铜台往下淌。

圆桌上残羹冷炙,一只烧鸡被撕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鸡架子。酒坛子倒了两个,咕噜噜在地上滚。

“啪!”

许言一只脚踩在雕花椅面上,手里捏着只啃了一半的油腻鸡腿,另一只手端着酒碗,重重磕在桌沿上。

酒水溅出来,洒在对面绸缎商老王的衣襟上。

老王眉头一皱,捏着湿哒哒的袖口,刚想发作,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喝!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喝!”

许言打了个酒嗝,那张原本白净的脸上此刻紫红一片,全是油光。他拿着鸡腿,挨个指点着在座的四五个商人,像是私塾先生在训斥不开窍的学生。

“老王,还有你,李胖子……”

许言嚼着鸡肉,含糊不清地骂道,“你们一个个的,现在手里揣着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吧?啊?”

他把骨头往地上一吐。

“一个月前,我拉着你们去钱庄的时候,你们那是啥脸色?啊?跟死了亲爹似的!背后没少骂我许言是王八蛋,是生儿子没屁眼的绝户吧?”

老王低着头,手指在那块湿了的绸缎上用力搓着,没吭声。

李胖子端起酒杯,挡住了半张脸,眼神里全是鄙夷,却还是赔着笑。

“许兄喝多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提它作甚。”

“过去?”

许言冷笑一声,把那只油手往身上一抹,身子前倾,那股子酒臭味直冲李胖子的鼻子。

“过不去!”

“那时候你们当我是坑你们,觉得我是要把你们往火坑里推!现在呢?现在火坑变金窝了,你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就不认我这个领路人了?”

许言拍着自己的胸脯,拍得邦邦响。

“告诉你们!要没我许言当时那一推,你们现在还在客栈里啃干馒头呢!哪来的脸坐在这儿喝女儿红?哪来的钱往那钱庄里续存?”

“我是你们的贵人!是把饭喂到你们嘴边的恩人!”

雅间里静了一瞬。

几个商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眼神里有嫌恶,有不屑,觉得这许言就是个得志的中山狼,一副小人嘴脸。

可没人掀桌子。

老王摸了摸袖袋里那张新换的存单,那上面的数字比一个月前翻了一番。

那是实打实的银子。

要是现在跟许言翻了脸,万一下个月这小子在吕先生面前上点眼药,断了自己的财路……

为了银子,忍了。

“是是是。”

老王抬起头,脸上那抹嫌恶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诚恳至极的笑脸。他拿起酒壶,亲自给许言满上。

“许兄说得对!当初是我们狗眼看人低,不识好人心。”

老王端起酒杯,双手举过头顶。

“若没许兄拉扯这一把,哪有兄弟们今天的富贵?这杯酒,我敬许兄!许兄就是咱们的再造父母!”

“对对对!再造父母!”

李胖子也跟着起哄,满脸堆笑,“许兄,以后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可千万别落下兄弟们啊!”

许言看着眼前这帮平日里眼高于顶、此刻却对他点头哈腰的同行,心里那股子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哼,算你们识相。”

他端起酒碗,仰脖干了。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领上。

许言眯着眼,看着这满桌的狼藉,觉得自己就是这全州城里,最聪明、最通透的人物。

却没看见,那老王在他仰头喝酒的瞬间,冲着地上的鸡骨头,无声地啐了一口。

城南,古井旁。

几棵老柳树下,聚满了洗衣裳的妇人和歇脚的力巴。井水甘冽,平日里是大家伙嚼舌根的地界,今日的话题却只有一个。

“听说了没?西街那张寡妇,昨儿个领了钱,买了整整二斤大肥膘,说是要给孩子做顿红烧肉。”

正在搓衣裳的刘婶把手里的棒槌往石板上一杵,甩了甩手上的泡沫,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那是人家命好,信了吕东家的话。”

旁边,蹲在树根底下抽旱烟的赵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吐出一口青烟,眼神悠远。

“我早说了,那吕先生跟一般的生意人不一样。他是带着善心来的。”

“可不是嘛!”

一个挑水的汉子放下扁担,抹了把汗,插嘴道,“大伙还记得两个月前不?那时候吕先生刚进城,咱们这外城饿殍遍地,衙门连个屁都没放。”

汉子比划着,情绪激动。

“是谁在城门口架的大锅?是谁拉来的白米?”

“是吕先生!”刘婶抢着说道,眼眶有些发红,“那粥熬得……筷子插进去都能立住!不掺沙子,不掺糠,实打实的精米啊!”

“对咯!”

赵老头指着那块洗得发白的衣裳,“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一般的奸商,那是想方设法从咱们骨头里榨油。可这位爷,那是怕咱们饿死,那是真心想拉咱们一把。”

“先前衙门逼着存钱,大伙还骂。现在看看……”

汉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愧疚。

“那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啥君子啊?”

刘婶把棒槌重重一落,声音脆亮。

“要我说,这就是天上的财神爷下凡,是活菩萨!专门来救咱们这全州百姓的苦难来了!”

“对!是大善人!”

“回头我就给吕大善人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烧香供着!”

古井旁,赞叹声此起彼伏。

在这些淳朴而又愚昧的百姓眼中,那个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准备将他们连皮带骨吞下的吕不韦,此刻身上正散发着比正午阳光还要刺眼的神圣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