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开启的液压声还没消散,一股无形的阻力已撞在防护服的面罩上。陈砚之向前迈出的脚像踩进粘稠的琥珀,膝盖处的机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面罩内侧瞬间凝起一层白霜——距离那个悬浮在星云中央的结构体还有三百米,他们就被这股未知力量死死钉在了原地。
结构体在视野里呈现出难以名状的形态:既不是球体也不是多面体,表面流转着比黑洞更深邃的暗紫色光晕,无数银色的光线在其中穿梭,时而凝结成螺旋状的星轨,时而拆解为细碎的粒子流。林夏的扫描仪在这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波形图彻底崩坏,原本稳定的能量读数像疯长的野草般冲破阈值,最后定格在一串跳动的红色乱码上。
“引力场在扭曲,”陈砚之盯着面罩上的实时数据,声音因缺氧而有些发闷,“每前进一厘米,阻力就增强三倍。”他试着抬高手臂,防护服的外层装甲竟在发出细微的龟裂声,那些覆盖在金属表面的能量纹路,正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化作淡蓝色的光点消散在虚空中。
身后的赵野突然闷哼一声。众人回头时,只见他背上的探测仪已经完全报废,屏幕炸裂的碎片悬浮在四周,而他的右手始终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指尖距离结构体最近,皮肤下的血管正以诡异的频率搏动,仿佛有无数条银线在血液里游走。“它在……读取我的记忆?”赵野的声音带着颤音,瞳孔里倒映着结构体的光晕,“我看到了……氢原子在奇点爆炸前的震颤。”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陈砚之。他猛地想起出发前在古老星图上看到的符号——那些被考古学家误认为装饰性的螺旋纹,此刻正清晰地出现在结构体表面的光晕里。林夏颤抖着调出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图谱,将其与结构体边缘逸散的能量波进行比对,当两个图案在屏幕上完美重合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不是引力,也不是磁场,”林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时间本身在排斥我们。它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是所有物质的模板,我们的存在对它来说……就像公式里不该出现的变量。”她的话刚落,结构体突然释放出一道银线,精准地击中赵野的探测仪残骸,那些碎片竟在瞬间重组为一团星云的微缩模型,恒星的诞生与灭亡在其中飞速上演,最后坍缩成一个比原子还小的奇点。
陈砚之突然注意到防护服手套内侧的变化:那些用于记录数据的微型传感器,此刻正自发地排列成某种分子结构,而这种结构,与他们在宇宙最早形成的类星体中观测到的完全一致。他试着将手掌向前倾斜三十度,那股无形的阻力竟奇迹般地减弱了——就像在转动一把匹配的钥匙。
“它在筛选接近者,”陈砚之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他示意众人模仿自己的姿势,“只有理解它运行逻辑的存在,才能穿过这层屏障。”当三双手以同样的角度前伸时,结构体表面的光晕突然变得柔和,那些银色光线开始在他们前方编织出一条通道,通道两侧浮现出无数星辰的胚胎,有的正在经历第一次核聚变,有的则在暗能量的拉扯下逐渐冷却。
赵野的瞳孔里映着这壮丽的景象,突然想起童年时在祖父的旧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宇宙最开始的模样,或许只是某个意识随手画下的线条。他向前迈出第一步,这一次,脚下不再有阻碍,只有某种古老而温和的共鸣,从结构体深处传来,像一声跨越百亿年的叹息,轻轻拂过他们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