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适才看着他,倒像是南疆传闻之中的神巫长老。神巫之术多用药毒,对身子有损伤,因此南疆巫师大多不擅体术,身形纤细。
可如今看着面前的人,经过刚刚劈里啪啦一阵扭转,此刻的人竟然成了魁梧的一个汉子,身量居然与嬴畟都难分上下,身形也宽阔了,浑身上下都成了狮虎模样,看的人皱紧了眉。
“哈哈。”拔里加律诡异的笑着,他笑声在环形的屏障中反复回响,重叠着,听的萧皖皱紧了眉头。
“我这原本模样,你大概很熟悉吧?”他好像恼火了,没了适才那番淡然,紫雾滚动着汹涌着。
“多年之前夕流阁追杀我二十一道杀令,便就是我这一副样貌啊。”
拔里加律双手在面前滑动了一下,动作像是在给萧皖展示着自己的身体,对着她张开了双臂。
“陈凝。”她低声道出了一声。
萧皖听着拔里加律此话落,多年之前的记忆似乎一瞬间被唤醒了。
她见过杀令和画像,脑海之中的那一张脸一瞬间回笼,看着眼前变了一副样貌的人,她只片刻就把画像和此人对照了上。
陈凝。
夕流阁杀令上写的名字叫陈凝。
带着外族面孔却叫着中原名字的陈凝。
拔里加律听到她唤他这个尘封多年的名字,也是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
“好久没有人这么唤我了,上一次时,我可还是个年少的孩子。”他似乎很惋惜似的,拔里加律仰头,看着被紫雾笼盖的夜,星光都暗淡。
“岁月的确流逝神速,一转眼已经二十几个年月过去了。”他摇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感叹。
萧皖看着眼前之人的模样,若是按照过往所知的线索来算,眼前这个人大概已至不惑之年了。可眼瞧着他的样貌,仍然年轻,看不出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此人蹊跷,萧皖歪头看向了一边插在屏障中的长剑。剑在二人中央,若是像先人一步夺回来,大概是难。
萧皖不断暗中观察着破局之法,朝后试探紫雾。而面前的拔里加律仍然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不断说起了过去的那些旧事。
他何时认识奉盈,如何给她下毒,究竟是为何要毒杀她,他能改变自身身体的秘书,还有他跑到南疆躲藏。
“本想把你母亲做成彘享用却没能如愿,我遗憾多年,不成想你竟然活了下来。”
“还好老天有眼,不忍我失意。只要吃了你,效果相像无二。”
他把奉盈说得凄惨无比,篇幅长的能写出五本话本。他想用此事引起萧皖的怒火,因此不断的对她描述着奉盈当时的情形。
只不过,萧皖只是静静听着他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点新的花样儿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那边的人耸了耸肩。
萧皖好像很遗憾,看着拔里加律眼中的嘲讽丝毫不遮掩,惹得对面的人一瞬间愣住了。
“哈?”拔里加律发出了一道气声,左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个很难看的笑脸来,没了刚才诉说的疯样。
他难得的脸上露出点不可置信,看着萧皖竟然难得的十分理解不了她的心思。
怎会如此?有人听了她母亲遭人暗害的惨状怎么会做出这么一番回应?
“你不如告诉我,当年边沙你投到北狢士兵身上的毒到底是什么,如何?”萧皖用拇指磨了磨自己的指甲,她低头看着自己猩红的指尖,朝着远处的人带着笑意说着。
“或者你说说皇帝身上的毒,还可以问问我当年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给东亲王当了这么多年的狗,怎么连你主子半分伶俐都没能学来啊,察觉人心都学不会么?”她肩膀耸动着笑了两声,只看着眼前一下子变了神色的人,随意甩了甩手。
“拔里大人.....”萧皖喊着他的名字,语气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若是叙完了旧,那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了?”
她语气平平的,显得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紫雾翻腾起来,果然一如萧皖所料,眼前的人没了刚刚的轻松笑意,也没了再引诱的心思。他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中寒霜遍布,燃起了能将人冻伤的火焰。
周遭的屏障随着他情绪的变化忽然汹涌加厚,眨眼之间就将萧皖的剑柄淹没,看不见了一点痕迹。
“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残忍。”拔里加律手上紫雾盘旋,衣摆被内力吹的飞扬,看着萧皖双目沉寂,眼神却带着癫狂的杀意。
“是呢,”萧皖好像看不清状况似的,竟然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本来能死的没有痛苦。”他低声说着,双眸紫光忽然爆发,从眼角蔓延出紫雾来。
“你也一样。”萧皖轻笑了一声。
她浑身上下冒出汩汩黑雾,自她腰身向外爆发开一圈,内力打的紫雾颤动一下,她双眼莹白似乎加深了不少,整个眼中就快要看不清瞳孔的痕迹,只剩下茫茫一片苍白。
萧皖右手轻抬起,指尖倾泻的雾气流出一道痕迹。这与他十分相似的黑雾让天地都结起霜来,屏障之中的温度骤降,草地都被冻结。
她回忆起拔里加律所说过的她二人同出一脉。看着眼前的紫黑两种雾气,她心中想着,大概还真是被瞿聿说对了罢。
这世界之上,有第二个仙岛。
黑雾,是仙岛特有的秘法内功。而拔里加律所有的紫雾,与她的内力极其相似,甚至不细细分别,根本感受不到二者的区别。
“自负只会让你死的更惨烈。你现在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查拉。”
他说着,就只看着萧皖朝着他点了点头。她眉眼弯弯的,双眼通体为白,笑成月牙形,看着像是两个窟窿。
“多年未动手了,身子骨都有些迟钝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若非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以为我早就放下了这一份恨了。”
“本来不准备真拼个你死我活的。”她好像很可惜的摇了摇脑袋。
“谁让你话太多了,偏要唠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