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微正要折返景乾宫,却被竹叶拦下,“娘娘,江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早是个八面玲珑的心思,您若这会儿回到景乾宫换了香炉中的香,必会惹人怀疑,不如等今夜侍疾时,再将那香换回长茉香。”
洛知微犹豫着点了点头,心里仍在打鼓。
可若顾桓祎仍是骗自己的,又要如何是好,假如那长茉香并不能解毒,而会要了顾桓祁的命,又当如何?
不如先将这药丸带几颗回重湘宫,让竹叶好生琢磨一番,确认这长茉香当真是解毒之物,再去景乾宫换香料也不迟。
想着,洛知微深吸一口气,敛正容色,回转重湘宫。
本是累了一夜,可回到寝殿,洛知微也并没有什么睡意,眉头深深拧着,坐在榻边扶额苦思。
原本易水寒制此药丸,按原本所想,洛知微在后宫得宠,皇帝常去重湘宫,或常用长茉香,才会身体康健。
若洛知微失宠,顾桓祁就会龙体有恙。
而顾桓祎在万寿那夜知道自己换了一分春,于是心生一计,拦住了自己,借此试探,所以故意要以命令的口吻要自己换回长茉香。
假设洛知微按照诚王所说,换回了长茉香,顾桓祁便不会毒发,那么顾桓祎也就知洛知微仍是忠心于他;
可洛知微对诚王有了不忠之心,便会因为顾桓祎的态度而起了疑心,偏偏怀疑长茉香会对顾桓祁不利,因此换了香料。
这么大费周章,竟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忠心。
洛知微的眸色沉了沉,幸亏自己早些日子便拔除了易水寒,若非如此,易水寒那般懂得拿捏人心之人,只怕在皇上毒发那日,就知道自己有了不忠之心,已经先行动手将自己给杀了。
“可验出来了?”洛知微侧眸,看向圆桌边的竹叶。
竹叶无奈地摇摇头,面前放着一堆碾碎的深褐色药丸粉末,“这个易水寒用药实在精妙,难怪当初乔太医也并未验出什么蹊跷,奴婢也实在看不出来。”
“或许是长茉香中有薄荷?薄荷可解毒清热?”竹叶起身净了手,行至洛知微身边,轻轻为洛知微打起了扇子,“可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想,是否当真如此,奴婢也不知。”
“若是这般容易,如今乔太医又怎会束手无策,”洛知微转了转左手手腕上的玉镯,那岫岩玉的光泽观之使人心静,“罢了,莫忘了让杜鹃杜若将这药丸送去太医院,免得将来江公公提起这事,露出了马脚,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奴婢明白,”给洛知微打扇子的手又加了些力气,竹叶接着道:“待今夜娘娘去侍疾,将香炉里的香换了,皇上便会醒转,到时看见娘娘在皇上身边伺候,定会更加宠爱疼惜娘娘的。”
洛知微撺弄着手中的丝绢,思忖良久,这一次皇帝病得蹊跷,醒来必会怀疑,彻查近些时日里吃的用的,那药丸便是第一个要被怀疑的。”
目光落在身边的香炉上,洛知微继续道:“这长茉香,若是本宫去换,今日换了一分春,明日换回长茉香,一来二去的总在香料上做文章,迟早会惹皇上生疑的,让皇上清醒的功劳,本宫可不能占了。”
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三四下,洛知微心下几转,生出一计,朝竹叶勾了勾手,“从前的戏码,如今还得有劳咱们的竹叶神医再演一遍。”
说完,附在竹叶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竹叶应下,伺候洛知微更衣睡下后,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研磨舔笔,将长茉香的方子誊抄了一遍,又把新誊抄的那份放在了妆匣中,揣着旧的那份往内务府去了。
竹叶和内务府的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近来六宫事皆是由重湘宫管理,而俪妃本就得宠,如今内务府的人更是不敢怠慢竹叶了。
“近些日子各宫的娘娘小主皆要轮流为皇上侍疾,各宫里也忙的不可开交,俪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内务府去太医院取些安神的方子,熬些安神茶给各宫的娘娘小主送去。”
“是。”内务府的主事跟在竹叶的后头,将竹叶的吩咐皆记录在册。
“对了,俪妃娘娘特地嘱咐,慧嫔娘娘已有身孕,不得操劳,衍月宫的吃穿用度也不可缺少,你们办事,可要尽心!”
“明白,”内务府主事亦步亦趋地跟在竹叶身后,“这两日晚言姑娘常来内务府,亲自为慧嫔娘娘取穿戴吃用,奴才们都紧遵俪妃娘娘之命,给慧嫔娘娘的皆是上好的,也是反复查验过的。您看那几盆翠玉杜鹃,便是特地给衍月宫留着的。”
“翠玉杜鹃,”竹叶凑近那六盆杜鹃花,弯腰闻了闻,并无明显的香气,这才点了点头,“不错,那还不快派人送去衍月宫?”
“不急,”那管事的将手中纸笔放下,同竹叶道:“稍后晚言姑娘便会来内务府了,这花得晚言姑娘先看过,若是晚宴姑娘觉着满意,内务府才会派人将这六盆花送去衍月宫里。”
话音才落,便见晚言一身浅青色的衣裙,进了内务府,抬头看见竹叶,朝竹叶低头一礼。
得来全不费功夫。
竹叶心想着,对晚言弯唇笑了笑,“方才还说到这翠玉杜鹃呢,晚言姑娘便来了。”
晚言看了竹叶身后的翠玉杜鹃一眼,回道:“听闻俪妃娘娘接连两日彻夜为皇上侍疾,俪妃娘娘可好?”
竹叶颔首,“俪妃娘娘已经歇下了,我这才得空来一趟内务府,哦!”竹叶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险些忘了,还要给我家主子取些香料呢。”
说完,从怀里取出了长茉香的方子,给了内务府的管事,“有劳公公帮我照着这方子,将上头的香料取些来,我好带回去给俪妃娘娘制香用。”
那管事的拿过那方子,“这是俪妃娘娘从前素爱用的香料?”
“是呢,”竹叶别过眼去,故意不与一旁正在检验杜鹃花的晚言对视,朝那管事的道:“这香料满宫里也只有皇上与俪妃娘娘处才有,如今重湘宫里的香料快用完了,娘娘便差我来取些。”
“难怪皇上待俪妃娘娘与旁人不同,原是喜好相同呢!”那管事的为竹叶将那方子上所需的香料准备齐全,以牛皮纸包好,扎紧,递到了竹叶的手上。
竹叶将那几包香料凑近鼻尖闻了闻,“我们娘娘说,皇上从前喜爱这香料,准备今夜侍疾时,将景乾宫香炉里的香料换回来,没准儿皇上闻见这味道,会醒来呢!”
竹叶拎着那几包香料,抬头看向那几盆颜色翠绿的翠玉杜鹃。
晚言忙低下头,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竹叶又走近晚言的身边,似随口问道:“是慧嫔娘娘喜欢杜鹃花?”
晚言笑着摇了摇头,“慧嫔娘娘近来有孕,喜欢这翠玉杜鹃的颜色,说看着心里舒坦。”
竹叶哦了一声,转身要走,装作不经意地松了松手,一纸香料方子,从竹叶手指的缝隙中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