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等人早已解决掉鬼子最后一支小队。
连同城里散落的都处理掉了,一个不留。
此刻,一个个正心急如焚地在宪兵队大门外张望。
直到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倏尔,两人身后炮火声接连响起,只见宪兵队深处的一栋两层建筑轰然爆炸。
硝烟在傍晚的烟霞中炸开,冲天而起。
颀长的身影自火光中走来。
江又年微微颔首,下巴在一个布满血污的额头上蹭了蹭,“别怕,我们回家。”
众人神色凝重,只见江又年胸前环抱着一个人,看不清脸。
“那是谁?”
齐烽担忧地看着江又年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直到两人穿过那道无形的屏障,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看到埋在江又年怀里的那张脸,才终于敢确认,那竟是谢南州!
满身的伤痕,怯懦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众人的眼。
他们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才会让那个曾经雷厉风行的谢南州变成这样。
看了眼江又年疲惫的脸,众人 默契地什么也没问。
城主松了口气,回来就好。
“走吧,咱们回家。”
江又年看着远处的山顿了顿,“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众人顿住脚步,随着江又年的视线看去。
一行人之后便跟随着江又年往城外走去。
泰哥见江又年一直抱着谢南州不松手,好心上前,“小江,我替你抱一会儿吧。”
江又年还没来得及回应,怀里的人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般,紧紧地揪住江又年胸口的衣服不放。
心口泛起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涩,江又年紧了紧环抱在谢南州背上的手,谢绝泰哥的好意,“不用了泰哥,我自己来。”
一行人跟着江又年,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残破的村落。
村子里的场景触目惊心,推开祠堂的大门。
众人看到祠堂里摆放整齐的几十具尸体,都红了眼眶。
“丧尽天良的鬼子!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到了故地,谢南州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缓缓从江又年的胸前抬起脑袋。
一双眼里虽不比寻常人眼底的清澈,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黑雾。
但已然不似先前的模样了。
江又年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低声问道,“要下来看看吗?”
那怀里的人愣了愣,而后木木地点了点脑袋。
闻言,江又年心底闪过一丝希望,希望故地能让他想起来什么。
却又不希望他想起,若是想起,必然是痛苦更甚。
谢南州从江又年怀里下来后,视线定在那四散的灵位上。
而后顺从心意,上手把每一块散落的都扶正。
众人看着他的动作不解,江又年却红了眼眶。
哪怕他什么也不记得,也不会忘了小村祖宗灵位的位置。
每一块都被放回了原位。
“走吧,我们去安葬村民。”
见谢南州专注于手下的事情,江又年带着众人去安葬村民。
墓地就选在村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那里地势最高,可以俯瞰整个小村。
而且,那后面便是山,山上有各种树木,林子里有一条小溪。
春季里桃花、梨花竞相开放,美不胜收。
夏季满山的野果子,鸟兽常常光顾。
秋季如火的枫林绵延。
冬季......
冬季什么也没有,没有色彩,也没有人......
想到这里,江又年神色黯淡下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空地上就挖好了几十个墓坑。
江又年从祠堂的阁楼里找到一些先前的布料,又从村庄的废墟里找到一些木板。
就这样简单地,却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将村民下葬。
待到一切忙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等江又年回祠堂去找谢南州时,只见摆得整整齐齐的灵位,人却不见了踪影。
“南州!南州!”
江又年如同心底一块地方被挖空了,慌张追出去。
孔鹊叫住江又年,“刚才我们挖坑的时候,那时候南哥还在旁边摘花玩儿。”
一听此话,江又年又往村子后面找去。
众人紧随其后。
天色暗下来,视线受阻,江又年艰难地在一片荒地里寻觅,“南州!南州!”
荒地里没有,江又年想起林子里有一条小溪,又怕他遭逢意外。
越想越怕,顾不得许多,又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众人赶到时,正好看到江又年钻进林子。
叫都叫不住。
林子里晚上看不见,危机四伏的,连个火把都不拿,多危险。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们。”
城主凉凉的声音响起。
众人本有异议,不料扭头一看,城主的眼睛竟然发出悠悠光亮。
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就跟在夜晚看到的小猫小狗眼睛似的。
“好家伙,还自带夜视功能。”
林墨看着城主钻进林子的背影,语气中暗含羡慕。
黑压压的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江又年心底的恐慌不断攀升。
任由枝条在脸上刮得生疼也不敢停下脚步。
“南州!南州!”
“江又年!站住!”
城主从后面赶上来,江又年在看到那双闪着光的眼睛时也是一愣。
继而又被恐慌淹没,“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
看到江又年这个样子,谢南州又是那个样子。
城主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在林子里乱窜也不是事儿。”
城主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而后再次睁眼,指了个方向。
“那边。”
两人火速往那个方向赶去。
一路上,江又年不要命地在前面冲,城主拉都拉不住。
眼睁睁地看着江又年脸上、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直到钻出林子,一块开阔的草地从出现在两人眼前。
明亮的月光照射在草地里,如水一般,静静流淌。
那草地的小丘上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江又年心跳到了嗓子眼儿,飞奔过去,在将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才终于神经放松下来。
又不免生气,想发火,却又舍不得,怕吓到他。
只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叮嘱,“以后不可以再乱跑了,知道吗?”
“嗯。”
一声乖巧的应声响起,江又年有些吃惊地看向他。
只见谢南州眼底闪着晶亮的光彩,那朦胧的黑雾,消失了。
谢南州指了指江又年身后的地方,示意他看。
江又年扭头看去,只见那草地上,被刨了一个坑,里面插着一束小花,是先前埋葬村民那片草地里开的野花。
应该是谢南州把花插在这里的。
可是当江又年顺着那野花往上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
方才他没有注意到,谢南州呆坐的地方,立着一块墓碑。
只见那墓碑上写着:谢长卿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