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卿,被葬在了这里?
江又年忽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在小村过年的时候,那天早上,很早。
谢南州不在,村民们都说他去后山了。
这里不就是后山吗?
所以,那天早上,他是来这里了吗?
侧首看去,谢南州正趴在草地里,往那束花的周围培土,神情格外认真。
这么远的路,他都能找到这里来,只为了献一束花。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江又年心疼地在谢南州的头上拍了拍。
而后再次面向那块墓碑,郑重地跪地,祭拜。
谢长卿后来的身份江又年大概也能猜到,在他尚且年幼之时便已然觉醒革命思想。
长大之后肯定是参加了革命工作,他的牺牲,是伟大的,是有意义的,他是值得永远铭记的革命烈士。
祭拜之后,江又年拉起一旁的谢南州,“走吧,我们回家了。”
谢南州频频回头,有些不舍。
江又年看着那月光下孤零零的墓碑,顿觉悲凉。
他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那么黑,那么冷。
咽下喉头翻涌的酸涩,江又年放轻了声音安抚谢南州,“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他。”
这样,谢南州才乖乖听话跟随着江又年离去。
一行人回到中转站已是夜深了。
没有人提起吃火锅的事情,也没有提起谢南州的安置问题。
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江又年带着一路上对中转站显得格外好奇的谢南州乘坐电梯回到20楼。
有些问题他现在不想去思考,只想赶紧把谢南州带回去处理伤口。
推开那扇大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
大门口的翠竹还在。
打开鞋柜,谢南州的鞋子还在。
江又年这时才真正松了口气,不是幻觉。
前几天关于谢南州的一切被抹除的日子就像是梦一样。
现在 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谢南州瑟缩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很是陌生。
江又年换完鞋子,发现谢南州还傻站着。
于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蹲下来,“抬脚,给你换鞋。”
谢南州很听江又年的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江又年拉着谢南州上楼。
看着那条变回来的走廊、那间他无数次张望的房间忍不住红了眼眶,谢南州的一切都还在。
看着谢南州现在的模样,恐怕要先洗个澡才能处理身上的伤口。
江又年把他带回他的房间,往浴室推,谢南州却惊恐地抓着江又年的衣袖不放。
看上去恐慌极了,生怕江又年脱离自己的视线。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江又年就知道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跟在后面当个小尾巴。
江又年来到谢南州的衣帽间。
从里面翻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出来。
又带着谢南州往浴室去。
调好水温,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谢南州紧跟在江又年身后,他弯腰,谢南州也跟着弯腰。
他抬手,谢南州也跟着抬手。
看着谢南州这个傻乎乎的模样,江又年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他眉心处的细微伤口。
江又年想,难不成是那一刀把脑子扎坏了?
不过,看着谢南州清澈的眼神。
江又年又想,恐怕是那些太过悲痛的记忆让他应激性失忆了。
忘了,忘了也好。
“把衣服脱了,先洗澡,我待会儿给你上药。”
说着,江又年要走,谢南州又惊恐地抓着他不放。
“我不走,就在门口等你,好不好?”
见江又年真的没走远,就站在浴室门口,而且浴室门也没关,谢南州才迟疑地把手松开。
守在浴室门口,江又年心里五味杂陈。
也许以现在谢南州的状态,是最好把他送去投胎的时机。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不会反抗的。
若是他记得,一定不愿去。
“哗啦!”
水花声从里面传来,江又年侧头看去,只见谢南州一个头冒在外面。
身子已经泡在浴缸里了。
然而,不好的事情是,他没脱衣服!
江又年现在分不清楚谢南州是个什么情况。
洗澡他竟然不知道脱衣服,那不就意味着,他也不会洗澡?
江又年认命地进去,把人从水里拎起来,衣服一件件脱下,留下底裤。
谢南州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
这个样子泡着洗肯定不好,要淋浴。
“站着,等我一下。”
江又年把谢南州拉到浴霸底下站着,确保他不会冷。
飞快地从外面拿了一个凳子进来。
把谢南州按到凳子上,又拿起一旁的花洒调了调水温。
现在,只有自己帮他洗了。
若是从前,江又年恐怕会感到害羞,可是现在,谢南州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自己, 就像是他的哥哥。
心里对他只有无尽的疼爱和怜惜。
江又年特意把水流调小了些,确保不会弄疼谢南州。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他的身上流下一缕一缕的血水。
没有洗太久,江又年怕伤口感染,只是确保血污冲刷干净即可,连沐浴露都没用。
好在谢南州还会穿衣服,江又年稍显欣慰。
要是让他上手去帮他换裤子,那就真是......
用干毛巾把他头上的水吸干之后,江又年拿着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
然而谢南州似乎很怕那个声音,吹头发的时候,一直死死地抱着江又年不撒手。
江又年也只能任由他抱着。
身上打理干净之后,江又年把人拉了出来,让他趴着就趴着,侧着就侧着。
格外听话。
哪怕药水浸入伤口,也没见他吭一声。
从容到江又年几乎要以为他是感觉不到痛的了。
肩膀处的伤口最深,可是奇妙的是,之前江又年明明记得那处深可见骨,此刻看上去就只是比较严重的皮外伤了。
但还是较之其他伤口严重许多。
江又年在那一处缠了好几圈绷带。
谢南州手上的刀伤、烫伤也都包扎好后。
江又年的视线才转移到了他眉心处的那处小伤。
其实就被刀尖刮破了一层皮,这会儿都已经结血痂了。
只是那处伤口江又年看着很奇怪,总感觉里面好像有什么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