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办公大楼
城主捏了捏拳头,艰难做出决定,“您的提议我同意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办公桌后传来,“总要有所取舍,他不会看着他死的。”
城主带着心事回了枉死城。
她知道,那个他,是谢南州,也是江又年。
谢南州不会看着江又年死,江又年也不会看着谢南州死。
随后一道政令从枉死城颁发下去:平怨计划取消,15日之后,黄泉中转站拆除。
这道政令一颁布就在黄泉引起轩然大波,黄泉中转站的人甚至不惜到枉死城门口请愿。
这道政令意味着,黄泉中转站的游灵若是15日之内不能攒满100个功业值离开。
那就再也走不了了。
枉死城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主却待在办公室里不愿出来。
周梅不理解,这个决策有多失误,谁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冥府要颁布这条政令?
抗议多次,城主却始终不见她。
最后她只能回去劝中转站的人赶紧在这15天之内进怨境,积累功业值。
——
江又年已然不想再顾及什么暴露不暴露,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谢南州。
究竟那情,是对他,还是谢长卿?
他都要问清楚。
江又年跟明月擦身而过的瞬间,被明月叫住了。
“你是要去找那条鱼吗?”
!!!!
江又年脚步一顿,继而震惊转身回来。
她发现了?
明月没有错过江又年脸上的情绪,不过淡淡扯了扯嘴角,“跟我来吧。”
不明白明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江又年总觉得,明月似乎,也没有忘记。
心里记挂第二人格这个线索,江又年已经来不及想其他的了,快步跟了上去。
韩婷婷要跟上,却被明月制止,“你就在这里吃饭,吃完再回来。”
江又年跟着明月一路到了一个工厂外面。
跟着她的脚步进去,里面的场景直接让他吃惊得回不过神来。
只见那工厂里四面围着玻璃窗,看上去整个工厂就像是一个容器,被灌满了水,那水里翻腾的无数粉色鱼影,分明证明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江又年心里卷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半分。
跟着明月上了高台,才发现那上面架着几根竿子。
那是?
钓鱼竿?
这就是个钓鱼台?
钓什么鱼?
下面那些比人还大的粉鱼?
“愣着干什么?坐下来。”
明月率先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江又年坐下。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江又年没坐,现在他更关心的是第二人格是不是还活着。
明月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鱼线,而后果断抛钩。
继而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又年,“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被谢南州困那么多年吗?”
江又年心头一震,明月确实记得谢南州。
而且,她知道的恐怕比第二人格还多。
“要想知道真相,就乖乖坐下来陪我钓鱼。”
既然她也能解答自己的疑惑,还执着于找第二人格干什么?
江又年十分识时务地坐了下来。
他没钓过鱼,也不知道要注意什么。
只是机械地把钩子丢了出去。
明月扫了眼江又年手上的鱼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叫到这儿来吗?”
江又年不知道,但是绝不会是为了陪她钓鱼。
“不知道。”
“那你先听听我的故事吧。”
明月粉色的发丝在微风下徐徐摇摆。
江又年摸不清楚她的心思,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
但没有打断明月,只是安分坐着,听她讲。
“你有没有被霸凌过?”
江又年紧了紧手上的钓鱼竿,似是回忆起什么,眼睫轻颤。
“有。”
明月眸中微诧,似是没想到江又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时竟离了几分先前的打算,生出几分跟江又年谈心的心思来。
“能跟我讲讲吗?你被霸凌过后怎么还能够正常生活的?”
许久不曾回忆那些陈年琐事。
再次提起,竟然还是那么清楚记得,就连当时的感受都还清晰可辨。
“我在孤儿院长大 ,无父无母,没有依仗,院长用我们来牟利,吃饭要靠抢,所有东西都要靠抢。
大孩子会打年纪小的,管事阿姨也会打我们,新人会被老人欺负,不爱说话的会被欺负,不讨大人喜欢的也会被欺负。
长得好看的会被欺负,不好看的也会被欺负。
上学了会被同学排挤、嘲笑。”
明月没想到,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的江又年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欺负别人?”
江又年没说话,这时反而想起来要提一提手上的鱼竿了。
“你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倒是不像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
明月转过头,轻描淡写的话从风中飘来。
轻到几乎听不到的一句话从江又年口中传来。
“不是没心没肺,是不敢上心。”
他不是没心没肺,他最开始也会在孤儿院的角落,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泣。
可是经历多了,他发现,如果不上心,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
所以后面的很多年,他总是淡淡的,对谁都淡淡的,对什么都淡淡的。
好像烦心事真的少了很多。
直到那一年,差点儿病死的那一年,被路过的老和尚改了名字之后。
他发现身边的事情变了。
他好像更幸运了。
虽然他不喜欢那种幸运。
也就是那种无时无刻都在给他创造做好事的机会的幸运。
好事做多了,学校嘉奖多了,还有各种奖励。
孤儿院长开始善待他,在媒体来采访时总是带着他去。
孤儿院里再也没有人欺负他了,大家都对他很和善。
那时候,他很疑惑。
原来,身边有这么多好人吗?
“说说你吧。”
江又年明显看到了明月冷淡脸上的伤感。
“我,跟你比起来,我似乎显得有些胆怯。”
明月自嘲的声音响起,“我是一个被谣言淹没窒息的胆小鬼。”
“不过是染了一头粉色的头发,便无端招致了铺天盖地的莫名恶意。
他们戴着面具,毫不留情地把利刃往我身上扎。
我死了,可是他们无责。”
想起之前齐烽讲的那个奇妙的网吧,江又年大概猜到了。
明月,是因为谣言死的。
被造谣,仅仅只是因为那粉色的,如樱花般绚烂的头发。
江又年忽然想到了执意留在这里的张叔张婶儿。
有些事情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
“所以,那头发,你是在张叔和张婶儿的理发店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