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见到暗卫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通常来说都是不咸不淡，世界与我无关的状态，阿五今天的反常倒真让我有点好奇了。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阿五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姿态：“沈姑娘言重了，姑娘是陛下挚爱，怎能以犯人自居。”
陛下挚爱？
陛下的挚爱已经成为了永久的白月光，我可不配。
“或许吧。”我歪着头看着身姿挺拔的暗卫，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阿五，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脸？”
或许是我唐突了吧，阿五明显愣了几秒，后退半步，仿佛怕我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掀了他的面巾一般：“沈姑娘，属下恕难从命。”
我也没那么虎。
听到预料之中的拒绝，我哦了一声：“你们有规定吧，我也就随便那么一说，别紧张，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难免好奇你长什么样子。”
“属下明白。”他的声音明显松弛了几分，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就是我之前说起过的那个人。”盯着身边摇曳的竹子，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大概是阿五永远安静聆听的姿态给了我错觉，让我把他当成了最安全的树洞，干脆就把心里话一股脑全倒给了他：“很奇怪是不是，他老骗我，我都恨死他了，却在坠湖的时候幻想他会来救我，还在陌生的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可笑，我像是中了他的毒一样。”
我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他下蛊了，沈还寒不是理性到发邪吗，怎么会这样。
眼看着阿五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想着他怕是误会了，我赶紧补充：“不过你放心，我纯粹是发发牢骚，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阿五语气低沉道：“属下不会误会。”
我发现自己有点越描越黑，讪讪地摸摸鼻子，还好暗卫都是人机，句句有回应，胜似没回应，永远不会过度解读，也不会乱传话。
夜色渐浓，我坐在摇椅上，随手拿起身边高几上的糕点往嘴里塞。
睡意来袭时，嘴里还叼着半块栗子糕，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朦胧中，老感觉到有人捏住了半块栗子糕往外拔，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只听见对方语气温柔地说：“晚上吃甜食会长蛀牙，小寒乖，松口。”
我迷迷糊糊地咕哝：“小鬼头……不要抢我的……”
话语出口的瞬间，梦境与现实交错，我仿佛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小寒，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食言的，你快回来了……。”
花清流答应让我见黎昱还真不是敷衍我，第二天天色稍暗一些的时候，我在颐华宫见到了黎昱，不，准确地说是同时见到了黎昱和花清流这对孪生兄弟。
第一次看到他俩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就坐在我的对面，抛开着装，光看脸，这跟照镜子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花清流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的发色变成了黑色，两人不说话的情况下，我竟然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还要看多久？”
半晌，终于有人受不了被我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瞅着，先行开口了。
这略带生硬的语气，一听就是黎昱。
我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大男人还怕人家看啊，只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基因的神奇……。”
“基因？”
我知道自己这么说，他们也听不懂，话锋一转就开门见山：“说正题吧，如果我在你们的计划里还有点用处的话，我们就来做个交易。”
估计也没料到我会突然说到这个，黎昱愣了一下，旋即带出那个日常温柔的笑，不过这笑现在看来是越发的虚伪了。
“什么交易？”
花清流同样诧异：“小寒，你有什么打算？”
我强装镇定地说：“《宫墙乱》我配合你们唱下去，事情结束以后，留我一条命，放我远走高飞，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对我人神共愤的偏宠，一门心思给靳若南安排升官发财的捷径，赐婚靳若棉和黎浔，上次靳家女逃避选秀却不予追究，这一件件一桩桩，生怕靳家不够张扬，权利不够大。
结合黎昱的戏本子，我猜他们想让靳家变成全民公敌，从而对付温献太后。
“小寒！”
看样子，花清流都想站起来捂我的嘴了：“小寒，你根本不知道黎昱有什么计划，怎么敢轻易答应？”
我摇头：“没关系，无论什么计划，我都配合，我一定会配合得比你们想象中更好，让我活得明白点，反正都是一颗棋子，我不想再这么糊里糊涂的了，看不到前路的日子很苦也很累，这红墙绿瓦的地方，陛下不点头，我根本出不去，想要自由，总得牺牲点什么吧。”
至少被我发现自己的价值，手里还握着筹码。
黎昱轻轻挑眉：“即使你并非自愿，这出戏我们同样可以唱下去，我们又为何要与你做这个交易？”
“强迫和自愿……效果上区别可太大了，没有重获自由的希望，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稀里糊涂地搅乱你们的计划，让你们想对付的人发现端倪，何况，我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没了自由等同于失去生命，活不活都无所谓。”
我的话让花清流面露惊恐，黎昱却和他截然相反。
“小寒！”花清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黎昱的指尖叩着桌面：“小寒是在威胁朕？”
“我怎么敢威胁陛下，只是亮出自己的仅有的底牌罢了，还望陛下成全。”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难怪花清流如此喜欢你，这些日子以来，连朕都快为你折腰了。”黎昱带着赞赏道，眼中光芒一暗，语气沉了一些：“若是，你能不那么聪明的话。”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跟这儿左右脑互搏呢。
老实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已经不相信黎昱对靳若微是真爱了，他说他爱谁我都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