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征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冷汗几乎是瞬间就从他额角、鬓边涔涔而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坚硬冰冷的枪口传来的死亡威胁,以及徐立坤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
“大哥别激动!”徐立雄高喊了一声,但他并未上前阻拦,只是目光同样冰冷如刀地钉着叶长征。
李华兴眉头紧锁,没有出声制止。
徐英姿紧紧捂住了嘴,泪水涟涟。
王慧茹惊得闭上了眼睛。
“叶长征!”徐立坤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他妈还是个人吗?!啊?!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死手?!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你们叶家,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今天不签这份断绝书,老子现在就毙了你这个老畜生!信不信?!”
枪口死死地顶在叶长征的太阳穴上,巨大的压力让他头颅微微偏斜。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恐惧到了极点的生理反应。
他引以为傲的军人意志,在绝对的力量碾压和道德审判面前,彻底崩塌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膀胱在失控的边缘。
肖菊英发出一声惊恐欲绝的尖叫:“不要啊!!”
她想扑上来,却被徐英华冷冷地拦住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成了坚冰,杀气弥漫。
李东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抵在叶长征太阳穴上的枪口,看着这位养父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彻底的恐惧和崩溃。
他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这道疤,这个骗局,只是冰山一角。
更深的寒意,在他眼底无声地蔓延。
“后来,”李东风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凿穿了凝固的空气,也暂时冻结了徐立坤几乎失控的杀意,“我去了湖南插队。我以为脱离了叶家,能闯出自己一片天。”
他的目光扫过叶家众人,最后落在叶长征那张被枪口抵得变形、写满恐惧的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冰冷审视。
“可你们叶家,何曾真正放过我?”
李东风的语气陡然转厉,压抑多年的怨愤如同沉睡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薄的裂口,“我在农村拼死拼活,没有饭吃,没有钱用,其余插队知青都有家人给寄钱寄粮票,我写信向你们求助,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不仅没给我任何资助,连一封信也舍不得回。”
李东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被背叛的切齿之痛:
“我只记得你们经常教育我的是,要我懂事,要我听话,逼我做我不想做的……”
“我没有!我没有逼你!”
叶长征在枪口的威逼下,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挤出一丝嘶哑的辩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是为你好!部队……部队太苦了……”
“为我好?”
李东风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哈!为我好?那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呢?!叶叔叔!你为了让叶卫华能读工农兵大学,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虽然因为他在学校表现太差,最终也没有去成。可我一直是学校里的好学生,你们却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帮我找找关系,你们就只想着让我去插队……”
李东风目光如电,猛地转向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叶卫红:
“叶卫红!那个唯一的名额,叶叔叔是不是亲口跟你说的,是给你准备的?让你在学校里好好表现,准备去上工农兵大学?而对我,他是不是说,‘卫东啊,家里必须有一人去插队,只能委屈你了!”
叶卫红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埋进胸口,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无声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面上。
这反应,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证实了李东风的话!
“看!”李东风的视线扫过叶卫红,重新钉死在叶长征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几乎要将对方凌迟,“在您心里,叶卫华是宝贝,叶卫红是明珠!而我是什么?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劳力?是随时可以牺牲、可以垫脚的石头?还是本就该为叶家奉献一切的奴仆?!”
“不……不是的……”肖菊英瘫在椅子上,失神地喃喃,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不是?”李东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悲愤,“那六年前呢?!那年我被隔离审查!那是要命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叶家每一个人。
“你们登报!”李东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撕扯出来,“在《中青报》上!白纸黑字!跟我叶卫东!断绝一切关系!划清界限!你们怕我连累你们!怕我毁了叶卫华当兵的前途!怕影响你叶叔叔的仕途!
你们毫不犹豫地,就把我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在我最需要家人、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时候!你们递给我的,是一把插在心口的刀!”
“那份报纸,”李东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冰冷,一字一顿,“我至今,留着!”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子弹,狠狠击穿了叶长征和肖菊英最后的心防。
叶长征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肖菊英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哀鸣,身体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彻底崩溃,只剩下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呜咽。
徐立坤抵在叶长征太阳穴上的枪口,因为李东风这血泪控诉而微微颤抖着,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徐立坤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徐英姿早已哭倒在母亲王慧茹怀里,泣不成声。
李华兴面沉似水,眼底的寒意足以冻结空气。
李东风胸膛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郁了二十一年的浊气全部吐出。
他不再看瘫倒的肖菊英和僵死的叶长征,目光转向李华兴和徐立坤,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决绝:“伯伯,大舅。这就是我在叶家的二十二年的一些点滴。我的话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