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现在我已经无权再暂存你的记忆，你能看到的事情也到此为止了噢。”
看她没有回答，巫女敬缘再次总结，
“或许你觉得还不满足，当时你知道的真相对于解释整个一号天地来说也不完整，但现在，我们大概只能回到地府帮你梳理这一切了。”
下位黎雨已经在梳理了，不然郁闷的眉毛不会皱得那么紧。
“雨妹……我们先回去歇歇吧。”上位梨欣劝道，“回地府或者回现世都行——我们会陪你把事情全部梳理清楚的。”
“我知道了……可恶。”下位黎雨缓缓呼出一口发颤的气，“我先回去自己的天地想想，你们自己去休息就好。”
巫女敬缘看看上位梨欣，跟她一同默许了。
脱离这副当年的躯体，下位黎雨回了一号天地，等待她的是家中卧室的苍白天花板。
对了，当初让郭山去学校给自己请了个小长假，自己才有时间下地府找巫女她们回忆一号天地……这段时间都躺在家里也是理所当然。
当时想着，上学哪有找出当年的真相有意思；然而现在，这一切似乎过于干涩了。
她从床上爬起，带着混沌的头脑走向了客厅。
“阿雨？”坐在客厅看报纸的郭山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惊愕，“你睡醒了？”
下位黎雨含糊地应了一声，颇为无力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觉得不舒服么？”
“头晕……”
“哦。你睡很多天了。”
下位黎雨眨眨眼，对此没有任何概念。
“饿了没有？桌上有热水，我再去给你拿点粥。”
“嗯……”
下位黎雨其实并不很在意，她没什么感觉，仿佛已经超脱了这种凡间的需求。
她现在的需求在于把之前看到的记忆梳理清楚，将那段疑点多到莫名其妙的记忆还原成最接近真相的样子。
郭山将报纸放在桌上，自己走进了厨房。有那么一瞬间，下位黎雨希望他在里面多待一会儿，给自己更多思考的时间。
行，先喝口热水吧，应该会神清气爽一些。
“桌上有水……”她扫了一眼桌面，将手伸过报纸抓来水壶，“啊，洒了一点……”
报纸湿了一块，郭山应该不会介意吧……下位黎雨看了看那块地方，上面写着“近期将有强对流雷雨天气”……
天气预报啊，模糊了点还是能看；而且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天气大概会是什么样也都已经猜得到了吧。
下位黎雨没再管，给自己倒了水润润嘴巴便开始回想。
前面的部分还算正常，不对劲的地方是从晚宴开始出现的——大家一团和气，跟印象中以及沿途各个天地的见闻相去甚远。
稍后黎家众人跟敬缘的交涉更不用说，顺利得难以想象。只是，最后敬缘执意打开鬼门、放出了邪祟，这样做如果是为了哄住其他人，倒也比饭桌上的事情要合理那么一些……
不对！这些疑点肯定是互相联系的；只要一个地方不对，其它地方就不能想当然。下位黎雨定了定神，继续梳理……
接着，就是“死而复生”的杨婆婆。按理说，她应该早在前一天就去世，以往也从未在十八日（梨志云大寿）和十九日（惨剧当天）露面，这回却搞了个莫名其妙的现身。
难道跟四号天地一样，是敬缘假借巫女敬缘的力量、依托假人呈现的幻象？但这个幻象在完全由敬缘主导的惨剧里几乎什么推动作用都没有，敬缘没必要多此一举搞这么一出。
暂且记下来吧……
再后面就是一夜之间全部如字面意义睡死过去的众人了。十九日全天都没有什么别的异常，敬缘和梨雨分别前的行动也都没有疑点，最大的问题在于众人的退场方式。
抛开巫女敬缘的日常不谈，蒿里病菌有试过那么温和吗……？
回想起欣姐缔造的六号天地，它可是逼众人上演了一场好生残酷的血色惨剧。
夜雨倾转阴阳界，地府洞开四海劫……在雨夜中暴露在敬缘打开的鬼门之下，众人真的会退场得如此安详？
“唔……”下位黎雨越想便越觉得，自己时隔多年总算回忆起来的事情不对劲，“巫女那家伙，没篡改什么东西吧……”
直接问她肯定不行，她只可能冷嘲热讽；问欣姐也不行，她说了这方面她无能为力……虽然她知道很多东西，可不像是能给自己用上。
那么，要怎么去验证？
“阿雨，吃点东西。”忽然，郭山从厨房走了出来，“今早煲的鱼片粥，热好了。”
下位黎雨眨眨眼，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趁热吃。”郭山毫无察觉地将粥碗放在了她面前。
“嗯……”下位黎雨拿起勺子，却没有动口，“对了，爸，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以前你们调查过……黎家成员之间的关系吧。我记得有这方面的卷宗。”
“嗯，是为了筛查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怎么了？”
于是下位黎雨跟郭山简要讲了先前看到的回忆，又判断：“我认为他们这么和谐藏着蹊跷，想确认一下……多年前大家的关系。”
那些卷宗郭山记得很清楚，这会儿直接回答：“是有蹊跷，可能是为了从梨志云那里好借钱而演戏。”
下位黎雨摇摇头：“这也对，但我更想说的是，巫女还回来的我的记忆可能有问题。”
郭山露出了一副努力思考的认真表情。
“大家去世的方式也是，跟我们历来的见闻很不一样。”下位黎雨说着，向郭山提议，“对了，爸……当年的卷宗，有记录现场情况吧？”
“有是有……”郭山回答，“我好像给你看过，又好像没有……但应该和你讨论过。”
“是吗……我不大记得了。”下位黎雨摇摇头，“呃……本来可以直接否定她……”
郭山脸色忽地一变。
“没事，现在也来得及。”下位黎雨并未察觉，继续朝他问，“再让我看看吧，只要案件记录不一致，就能立刻推翻——”
“但是，”郭山平静回应，“那些档案被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