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梨雨看上去只是半睡半醒，但她还是没表态要不要听。当然，敬缘无论如何都想讲出来，早在眼神里便下定了决心。
很快，她把从昨晚在梨宅院前分开到今早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像在回忆一段很漫长的往事。
“所以，大家都醒不过来。”在叙述的末尾，她总结，“我们都很特殊噢，因为这份潜力，我们才能走到最后。”
梨雨照样没有评价，只有几声梦话般的呢喃；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更安心些。
“但我也想过很多遍，我们是不是非要用这种方式发挥……我们的潜力。”讲着讲着，敬缘一转话锋，“毕竟这样会牵涉到十多条人命。”
“……”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这么做了。今天在村里的所有人，都对蒿里村犯下过该得到惩罚的罪。未必是这种惩罚，但能一次性解决当然最方便。”
“……”
“即使不这样做又如何呢，蒿里村会从此再次兴旺吗？那很难想象啊……只要这个鬼门还存在于世，蒿里村就没法跟外界联通噢。”
“……”
“不仅是这个鬼门，我作为鬼门的巫女也是如此。即使村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我也不能随便远离它……该怎么说呢，鬼门不能没有守关人。”
“……”
“奶奶说，我可以自己拿上大家筹的钱远走高飞，将蒿里村和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可是，我对外面的世界完全不了解，何况还做了这种事，要躲过衙门的话……唔，现在该叫警察了吧？”
“……”
“哈哈，真不好意思。如果能让雨妹一直陪着我就方便多了，只是……哈哈。”
梨雨依旧没有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听。
神色凝重地沉默几分钟，敬缘将手伸到她的额头上，抚摸着缓缓道：“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也幸亏你睡着了，不然真是很难为情噢……”
梨雨嘴里发出几声微弱而含混的声音，大概没有任何意义。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鬼门的使命已经告一段落，我要去把它封上。”敬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等换上我的祭祀服，我就要走了。雨妹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或许梨雨并非没话说。
“……”
“……”
“噢，对了，那笔钱我本来想留给你的。”
半晌，敬缘一边换衣服一边补充，
“但是它在鬼门里藏了很久，沾染了邪气；何况它本身就是一大笔钱，雨妹自己拿着的话，对你有点危险。所以对不起，我没法留给你什么。”
穿戴整齐，敬缘拉开西厢房的门，外面的雨声夹杂着凉风翻腾而入，正如敬缘的心情。
“唉……谢谢你听我说完。”回头看向床边，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以后你会想起来的，只是要花点时间……但你会想起来的，你有这个潜力。”
好了，道别也差不多了。敬缘缓缓呼出一口气，带上门离开了西厢房。
“你这……犯了大罪的巫女……那会儿絮絮叨叨的就讲了这些？”
然而，咬着下唇声音微颤的下位黎雨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让我这么多年都想不起来，肯定不止这点东西吧？你还有很多该讲的没有讲呢，别以为我不知——呃啊！”
像是忘记了自己这次是纯粹的观众，下位黎雨迈开腿想追过去，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穿过房门，而是毫无缓冲地一头撞在了门上。
“雨——雨妹！”上位梨欣见状，连忙跑上前将她扶住，“有没有伤到哪里？”
“痛……”摔倒在地的下位黎雨不禁叫苦，“不知道……伤没有……”
上位梨欣检查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实立刻瘀了一块，却也只能干瞪着眼。再有的，就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看巫女敬缘了。
而巫女敬缘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对下位黎雨道：“回放就告一段落了噢，准备回地府整理一下思绪吧。”
有那么几秒，下位黎雨以为是自己撞昏了头：“什么……告一段落？”
“一号天地的回放。”巫女敬缘口齿清晰地重申，“你记不记得这次回放的本质？”
看下位黎雨那茫然的表情，想必是不记得了。
“我对此无能为力。”盯着妹妹，上位梨欣遗憾地摇摇头，“只能听阿缘的。”
于是，巫女敬缘解释：“之前说的是‘我告知你一号天地的真相’，但其实不是我告诉你事件始末，而是我让你想起来。
“在一号天地的事发当天，你受到了惨剧的影响，丧失了这部分的记忆；而惨剧的影响，便是我作为敬缘的武器而施加于你们的。”
下位黎雨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的失忆就是拜她这个“巫女”所赐。
那么，敬缘刚才所讲的“以后会想起来”……
“你不会轻易栽在我手上，却也没法轻易摆脱我，不然蒿里村用不着迎来这样的收尾。这些大姐头都想到了。”
很快，巫女敬缘继续解释，
“所以，等你慢慢长大、精神力量愈发强大，我的巫术对你的抑制便会慢慢减弱——最后到了某天，你将能透过阴霾，想起今天被封印的记忆。”
“所以这些……都是我想起来的事情？”下位黎雨喃喃问，“我刚才看的……是自己终于想起来的记忆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巫女敬缘点头，“再怎么说，你也已经奔十七去了噢。过了这么多年，我很难再封锁你的思考。”
上位梨欣欲言又止。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下位黎雨捂着额头，有些踉跄地从姐姐怀里站起，“我的回忆仅限于此了吗……？”
“既然是回忆，”巫女敬缘道，“就会被当时的视角所约束。你当时没看到或者不知道的事情，当然想不起来。”
敬缘把梨雨留在西厢房就自己出去了，以前郭山也说过黎雨是在西厢房里被救援人员发现的，大概在那之后、她一直昏迷到了被人救出。
在此期间，敬缘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下位黎雨自然不会知道。
挺有道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