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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汴京酒楼大掌柜 > 第299章 无风浪自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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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末的晨雾还在黛色瓦檐上缠绵,宋宅正厅的铜炉已煨起袅袅茶香。

李嫂的翠色裙裾掠过雕花门槛,青瓷茶盏在梨木茶盘上叮咚相撞,恍若一串碎玉落进春溪。

“快尝尝这新焙的古树普洱。”她眼角笑出细细纹路,指尖在白瓷杯沿轻点,“前儿个托人从云南带回来的,就等着你们——”话音未落,月梅踩着绣鞋冲进厅堂,鬓边绢花随着脚步轻颤,身后跟着满面憨笑的丈夫。

宋金旺搁下手中账簿,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倒像个老学究似的上下打量女儿女婿:“瞧瞧这对小鸳鸯,昨夜偷着说多少体己话?”满堂哄笑惊起梁间燕雀,扑棱棱掠过雕花窗棂,晨光顺着镂空花格流淌进来,在八仙桌上织就金红交错的锦缎。

厨娘李嫂的嗓门从穿堂风里飘来:“红烧狮子头出锅咯——”热气腾腾的食盒刚摆上桌,月梅便被母亲拽着手腕按在软垫上。三双筷子同时夹向翡翠般的碧玉笋,又在半空停住,继而爆发出更欢快的笑声。

“慢些慢些,没人和你们抢。”宋金旺夹起油亮的东坡肉,颤巍巍放进老伴碗里,“你最爱这口,多吃些。”李嫂的脸顿时比盘中樱桃肉还红,眼角却溢出蜜似的甜意。

月梅咬着蟹黄汤包,看丈夫笨拙地给父亲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盏里泛起细密涟漪,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儿时的月光重叠。

雕花窗外,海棠花影轻摇,将这满室笑语酿成一坛陈年女儿红。

琥珀色的酒液在宋金旺的杯底晃出细碎光斑,他捏着酒盏的指节微微发白。

当宋青荷说出“表哥”二字时,满室欢腾的热气仿佛瞬间凝结,连厨娘李嫂收拾碗碟的声响都突然变得刺耳。

向平搁下筷子的动作带着刻意的轻缓,余光瞥见岳父喉结滚动着咽下半杯冷酒。

这位向来谈笑风生的宋掌柜此刻垂眸盯着碗里凝结的油脂,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倒像是要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阿爹,如今表哥已经洗清冤屈......”宋青荷攥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声音却比预想中镇定。

她瞥见父亲搁在膝头的手无意识摩挲着太师椅扶手,那道经年累月留下的檀香木纹正被磨得发亮——每当宋金旺心烦意乱时,总爱这么做。

“脱罪?”宋金旺忽然冷笑,酒盏重重磕在檀木桌上发出闷响,惊得月梅怀里的猫儿“..呜”窜开,“当年他卷走酒楼三成账款,要不是我连夜补窟窿,麒麟楼早成别人的招牌了!”

苍老的嗓音在空旷的厅堂回荡,震得梁间灯笼穗子微微发颤。

向平感觉后腰渗出冷汗,他偷偷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宋青荷却往前倾身,发间银步摇撞出清脆声响:“阿爹,表哥愿意从跑堂做起,用十年工钱抵偿......”

“十年?”宋金旺突然起身,衣摆扫落案头茶盏。瓷片碎裂的声音里,向平看见岳父脖颈暴起的青筋,那双往日含笑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他当年带着银票消失的那个雨夜,我站在账房数了整整一夜铜板!你让我怎么信他?!”

空气陷入死寂。宋青荷咬住下唇,指甲几乎掐进丈夫掌心。向平望着岳父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暴雨夜,老人也是这样佝偻着背,在泥泞里奔走三个时辰只为保住女儿的嫁妆铺子。

“阿爹......”宋青荷的声音突然哽咽,“当年若不是表哥护着我从山贼手里逃脱,我......”她的啜泣声像根细针,缓缓扎进紧绷的空气。

宋金旺的背影僵在原地,许久,苍老的叹息混着未说完的话散在风里:“看来该来的,总归要来......”

“阿爹,你同意何能入职吗?”向平的声音像是落在深潭里的石子,小心翼翼荡开涟漪。

宋金旺盯着案上残茶,苍老的指节叩击桌面,发出闷闷的回响:“不同意又有何用?”尾音拖着长长的叹息,倒像是把三年前那场风波的余烬都卷了进来。

“是啊,阿爹,府尹大人多次提到这事。”向平话音未落,宋金旺突然拍案而起,震得烛台上的火苗猛地蹿高:“府尹大人?他知道当年库房漏雨,是谁赤脚蹚水抢救账本的吗?!”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众人,月梅吓得缩了缩脖子,唯有宋青荷挺直脊背与父亲对视。

“恐怕他来,酒店又无端要起风波。”宋金旺抓起紫砂壶狠狠灌了口凉茶,壶盖“当啷”磕在桌上。

向平见状往前探身,锦缎长衫扫过满地瓷片:“我倒有一计,不知合适否。”这话成功让老人眯起眼睛,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审视的目光。

“贤婿有何高见?请直接说。”宋金旺的催促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向平清了清嗓子,字字清晰:“何能入职,先给个代监事,也就是给个虚名,看他行事作风如何,再行定夺。”话音刚落,月梅和李嫂几乎同时拍手:“此计甚妙,我同意!”

满室赞同声中,一道冷冽的女声突然刺破空气:“我不同意?!”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珠帘外立着个茜色身影——宋青荷的胞妹宋青婉正攥着团扇,指节泛白,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剧烈呼吸轻轻摇晃,“三年前他卷款潜逃时,可没想过给麒麟楼留条活路!如今轻飘飘回来,还要给他监事头衔?”

她冷笑一声,团扇重重甩在八仙桌上,震得未喝完的茶盏晃出褐色水痕。

宋青婉的话音还在梁间回荡,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像把锈刀生生割裂满室僵持。“哈哈哈……哈!我也不同意,不过最好把话放在台面上说。别在背后捣鬼!这样太不光彩了吧?!”

向平浑身一僵,这声音沙哑中带着刻意压低的尖锐,像极了……他余光瞥见宋金旺骤然煞白的脸色,老人扶着太师椅的手指深深陷进雕花扶手,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声。

李嫂手中的茶盘“哐当”落地,青瓷碎片溅起的声响里,月梅突然捂住嘴低呼:“二、二伯?!”

珠帘无风自动,暗影中踱出个佝偻身影。

灰布长衫沾着泥点,鬓角白发凌乱地垂在脸上,唯有那双三角眼亮得瘆人——正是宋金旺的胞弟宋银财。

他歪斜着嘴角冷笑,露出半颗金牙:“给那孽障代监事的头衔?大哥,你当年替他擦屁股的记性,怕不是被酒泡烂了?”

“你怎么回来了?”宋金旺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颤音。

宋银财突然逼近,身上混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再不回来,怕是连麒麟楼的招牌都要改姓‘何’了!”

他猛地转头盯着向平,三角眼眯成毒蛇般的细缝,“贤侄这主意出得妙啊,不过……”话音未落,他突然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甩在桌上,“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目光聚焦在纸上,向平瞥见那熟悉的字迹,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那是何能三年前亲笔写下的欠款借条,末尾鲜红的手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宋银财抱起双臂,浑浊的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有些账,该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