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寂静。
主战派臣子如韩世忠等人眼中精光闪烁,心中震撼——官家今日这是终于醒悟了?
而秦桧、万俟卨等人则面色大变,万俟卨急忙辩解:
“官家!金人兵锋强盛,若贸然开战,恐生灵涂炭啊!”
刘禅冷哼一声:
“难道现在百姓就不苦了吗?金人占我河山,掳我子民,朝廷却躲在江南,还要给什么岁币,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正统和王师?!”
他越说越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难怪郎君们说这秦桧不是好东西,如今看来,就算不是司马懿,至少也是个李严。
游戏里面给相父拖后腿的那种!
秦桧虽然不知道今天官家发什么疯,不过他已经反应过来,如今陛下正处于间歇性踌躇满志的阶段,必须要泼一盆冷水对方才能冷静下来,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党羽,见他们要么一脸焦急看着自己,要么装傻充愣,顿时知道这些废物靠不住了。
于是他再次站出身来:
“官家,金人自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势以来,先灭辽国,又破开封,富平、黄州之战,金军如入无人之境,势不可挡,言抗金者非为官家和大宋,乃是想借战争立功封侯,博取功名。他们心中所念,非为江山社稷,而是自身荣华富贵!”
他目光如炬,扫过朝堂上蠢蠢欲动的主战派大臣,冷笑道:
“当年黄天荡一战号称大捷,结果如何?金军主力安然北返,我军却损兵折将!富平之战张德远空耗二十万大军,致使陕西大半沦陷!官家莫要听信谗言,莫说这些人没本事抗金,便是真有,他们灭金后定然居功自傲,到班师回朝时,这‘中兴之功’该如何封赏?怕是要学那唐末的藩镇,裂土封王了吧!”
韩世忠没想到自己一言未发就被秦桧拿出来当例子,他兵权已失,如今只能算泥塑菩萨,知道自己如今没像岳飞一样下狱全是因为之前舍了一张老脸,但被秦桧如此讥讽,终究本性难改,当即站出来:
“秦相公莫非是觉得卑躬屈膝,金国便不会南下么?!汝愿奉上的岁币比靖康之变的开封城赎金多寡如何?金人无信,当以力拒之!”
万俟卨听后立刻出列附和秦桧:“秦相公所言极是!当年徽宗朝童贯北伐燕云,耗尽国库却惨败而归,最终引来了金军南下。如今若有人执意北伐,怕是要重蹈覆辙,让百姓再遭兵燹之苦啊!还请官家圣裁!”
韩世忠本就不善言辞,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表态:
“官家勿忧,若是金狗南下,臣愿领兵拒敌于长江以北,绝不让贼人渡河!”
“怕不是又要重复黄天荡之事吧!”
两人只想着只要强调金军的可怕,再提醒下管家大宋历来抑武的风气,官家自然会重新慎重起来,但是不想接下来皇座上的官家居然惊讶地问道:
“这金人原来不是汉人另立一国,而是蛮夷么?”
秦桧不明白为什么官家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习惯性应了一句:“金之先出靺鞨氏。靺鞨本号勿吉,隋唐之时确为蛮夷,但如今其已成势,不当以蛮夷论——”
不过刘禅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他:“昔日大汉不是一汉当五胡么?怎么如今大宋的军队如此拉胯?”
这话一出,哪怕是韩世忠也没绷住。
陛下,那金人虽然是蛮夷起家,但是其攻灭辽国后已经尽得辽国工匠和冶铁之利,辽国昔日又传承大唐的政治制度和军事科技,还“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都不是汉朝时候造个铁器都费劲的蛮夷啊!
而秦桧更是接口道:
“官家所言甚是,靖康之后,旧京禁军尽没,南渡之兵多为溃卒流民所募,未经训练,器械不齐,纪律不严。金骑一至,望风披靡;韩、岳之军虽锐,然士卒知将而不知官家,其余诸军,将骄卒惰,纲纪弛废,营伍杂沓,精锐无几,终难成劲旅,燕云牧场尽失于金。
川陕马道又为西夏所隔,我朝无地牧马,军中战马多来自市易,数量既寡,体质亦弱,故而与金军交战以来我军屡战屡败,官家与之议和,乃是为了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庸碌之人不能理解,以谗言蛊惑官家,其罪当诛!”
他原本想着这番话既委婉提醒了赵构金人强悍、宋军败多胜少的事实,又强调了重文抑武的传统,还夸耀了官家的圣明,顺带打击了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官家灌了迷魂汤的主战派,当真是一箭多雕,却不想接下来前方的官家发出一句令他始料未及的疑问:
“秦相公,为何朕觉得你比金人还要担心议和失败?”
秦桧闻言,脸色骤变。
殿中群臣亦皆惊愕,连韩世忠也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高座之上、身披龙袍的“赵构”,同时在心里寻思,莫非今日朝堂之上真的要变天?那岂不是救出鹏举有望?可是官家今日的所有反应此前都没有流出风声,自己想配合也不知道该如何做起。
所以他决定再观望一下,免得这是官家和秦桧唱的双簧,目的其实是钓鱼。
秦桧强自镇定,躬身道:
“陛下圣明,臣岂敢有他心?只是忧国忧民,恐战火再起,百姓遭殃。金人势大,我军疲弱,若贸然开战,社稷倾覆,宗庙焚毁,岂非千古罪人?”
“秦相公如此忧心战事,朕倒有些好奇——若朕不与金人议和,执意北伐,秦相公以为朝堂之中,谁最欢喜?谁最惶恐?”
秦桧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不显,只听他从容答道:
“若陛下执意用兵,最欢喜者必是那些主战之将帅,他们久握兵权,欲借战功博取封侯;而最惶恐者,自然是臣等文官,战事一起,定然要压榨民众、以增军需,然臣等忧虑妄言抗金,恐将来误国误民,徒增朝廷之累。故而臣等宁负‘怯战’之名,也不敢冒天下之险,使社稷陷于危局。”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稳,语调诚恳,仿佛真是一片赤胆忠心,为君为民。
可刘禅看着他那一脸正气的模样实际上包裹着的却是满腹奸诈,最终还是肯定朱郎君他们没有说错,随即摆摆手:
“多说无益,朕意已决,当整军备战,抵御蛮夷侵袭,速速让人将岳鹏举从大理寺监牢中放出,令其养伤,再传令诸军,整军备战,若金人南下,便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