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虚无感像潮水般裹住四肢时，张逸的手电筒光柱在前方炸开一片惨白。光柱里漂浮着细碎的灰粒，像被撕碎的星尘，而更远处，是连光线都啃噬的浓稠黑暗。
“规则第三条，”卡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控制的颤抖，“影子不能重叠超过三次。”
他的话音刚落，雷欧突然闷哼一声。张逸猛地转头，看见雷欧正盯着自己脚下——那里，他的影子边缘正被一道从斜后方渗出来的、边缘模糊的黑影啃噬掉一小块。那道影子不属于任何人，就像黑暗本身活了过来。
“别乱动！”张逸压低声音喝止，同时迅速侧过身，让自己的影子避开雷欧的范围。手电筒的光线下，四个人的影子在粗糙的地面上扭曲着，像四只不安分的活物。他们此刻站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墙壁是介于实体和虚无之间的半透明状态，能隐约看到后面涌动的、更深的暗。
规则是他们进来前就被强行烙印在意识里的：
- 保持光线持续照射自身，不能让影子完全消失。
-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绝对不能回头。
- 影子重叠次数不能超过三次，第四次重叠的人会被影子拖走。
- 不能长时间盯着同一个方向的黑暗超过十秒。
雷欧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刚才差点因为下意识后退而让自己的影子和卡森的叠在一起。“妈的，”他低声咒骂，“这些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卡森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规则没说目的，只说要活下去就得遵守。”他的声音很稳，但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关节泛白，“往前走走看，通道应该有尽头。”
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像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步都要确认彼此的影子没有交叉，光柱始终保持在自己脚下和身前一小片区域。通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可奇怪的是，总觉得在这些声音之外，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布料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抓不住源头。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张逸突然停住。他的手电筒光扫过前方时，似乎瞥见通道尽头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扇门。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墙壁后面，有无数道细长的影子正贴着半透明的墙面滑动，速度极快，像一群被惊动的蛇。
“看前面。”张逸用下巴指了指尽头，“那可能是出口。”
雷欧立刻想加快脚步，却被卡森拉住。“等等，”卡森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规则第五条，看到疑似出口的地方，必须先让一个人的影子探过去试试。”
他们都忘了这条。四个人瞬间沉默，面面相觑。让影子探过去，意味着要把一部分光线转向那个方向，让自己的影子延伸到通道尽头的区域——那里的黑暗浓得像墨，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我来。”张逸深吸一口气，调整手电筒的角度，让自己的影子被拉长，缓缓向那扇门的方向延伸过去。光柱的边缘触及门的轮廓时，那扇门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惊动了。
就在张逸的影子前端即将碰到门的瞬间，通道里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笃，笃，笃。
不快，很有节奏，像是有人穿着硬底鞋在身后慢慢走。
四个人的身体同时僵住。谁也没说话，但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骤然绷紧的肌肉。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绝对不能回头。
雷欧的喉结动了动，他的影子因为主人的紧绷而微微颤抖。卡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冷静：“继续走，别停，别回头。”
脚步声一直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张逸甚至能想象出，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正踩着和他们一致的节奏，在黑暗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他的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浸湿了衣领。
张逸的影子已经触碰到了那扇门。没有异常发生。
“可以过去。”他低声说，率先迈步。
就在这时，雷欧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张逸猛地转头，看到雷欧的影子不知何时被墙壁后渗出来的一道黑影缠住了脚踝，那道黑影正用力往墙壁里拖拽，雷欧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长、变形，像是要被硬生生从他身上剥离。
“拉他！”张逸吼道，下意识想冲过去，却猛地意识到——如果他现在动，他的影子会瞬间和雷欧的叠在一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刚才在通道口，雷欧的影子和墙壁渗出的黑影重叠过一次）。
“别过来！”雷欧咬着牙，试图稳住身体，但那股拖拽的力量极大，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墙壁倾斜，“你们先走！”
卡森迅速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手电筒，打开，扔到雷欧脚边。额外的光线让雷欧的影子瞬间清晰了一些，那道缠在他脚踝上的黑影似乎被光线刺激，动作迟滞了一瞬。
“快挣脱！”卡森喊道，同时小心地调整自己的位置，确保影子不与任何人重叠。
雷欧抓住机会，猛地向后一挣。他的影子从黑影的缠绕中挣脱出来，但边缘被撕下了一大块，像被啃掉的肉。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正好撞在张逸身上。
两道影子在地面上瞬间重叠。
第三次。
四个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惨白。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一种极致的寒意笼罩下来。张逸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他们身后，很近的地方，正“注视”着他们的影子。他甚至能闻到一股像是陈旧灰尘混合着腐烂气味的冰冷气息。
“走！”张逸一把推开雷欧，自己率先冲向那扇门。
他们连滚爬地冲进那扇门，身后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涌来，却在触及门框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合上，不是实体碰撞的声音，更像是两个维度被强行隔绝的闷响。
四个人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里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光线能照亮一小片区域。他们互相检查彼此的影子——都还在，虽然雷欧的影子缺了一块，显得有些怪异，但至少都完整地附着在地面上。
张逸看着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其他人的，突然发现，刚才重叠的那一瞬间，他的影子边缘，似乎沾染上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极其微弱的黑色，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
他抬起头，和卡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恐惧。
规则没说，影子被污染了会怎么样。
而远处的黑暗里，又开始响起那种沙沙声，比之前更近了。卡森最先注意到张逸影子上的异常，他用手电筒光凑近照了照，那点黑色像墨渍一样嵌在影子边缘，随着张逸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规则里没提这个。”他眉头紧锁，“但直觉告诉我不是好事。”
雷欧刚缓过劲，闻言立刻低头检查自己的影子，看到那块残缺的边缘时，喉结又动了动：“我的影子少了一块，会不会……”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少了的部分去哪了？
张逸用脚尖蹭了蹭地面，试图让影子晃动起来，那点黑色却纹丝不动，像长死在了上面。“先不管这个，”他压下心头的不安，“这里未必安全，规则说不定还有补充。”
话音刚落，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空罐子里。声音很规律，却找不到源头，仿佛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渗出来的。
雷欧猛地抬头，视线不受控制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暗，比通道里的黑暗更粘稠。“别盯着看！”张逸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雷欧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那个方向超过五秒了，赶紧移开视线，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出一丝诡异的节奏，像是在倒计时。
卡森突然“嘶”了一声，他的手电筒光扫过地面时，发现这个空间的地面不是通道里的粗糙质感，而是像镜面一样光滑，能隐约映出他们模糊的倒影。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倒影里的他们，表情都不是此刻的惊慌，而是一种极其扭曲的笑，嘴角咧开到不自然的弧度。
“看地面！”卡森的声音发颤。
三人同时低头，倒影里的自己正死死盯着“真实”的他们，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等待猎物落网的恶意。雷欧下意识地抬起手，倒影里的他却没有同步动作，只是保持着那个笑容，眼球微微转动，仿佛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规则没说不能看地面。”张逸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这玩意儿……”
“小心！”卡森突然拽了他一把。张逸踉跄着后退，刚才他脚下的倒影突然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长，差点从镜面里探出来抓住他的脚踝。那只手的影子和张逸的影子在镜面上重叠了一瞬，张逸影子上的那点黑色突然跳动了一下，像被激活了。
“它们能通过倒影碰我们？”雷欧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他赶紧抬脚，远离自己的倒影。
“或者说，倒影是另一个入口。”卡森快速分析，“我们的影子在这里有两个形态——地面上的实体影，还有镜面里的倒影影。”他顿了顿，补充道，“说不定，这两个影子都算在‘重叠’规则里。”
这想法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如果镜面倒影也算影子，那他们现在等于时刻处于“可能被重叠”的状态里——谁知道倒影会不会突然扑上来？
“滴答”声突然变快了，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张逸突然注意到，镜面边缘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之前的细长影子，而是一团团模糊的轮廓，像是被揉皱的人形，正慢慢向他们围拢。那些东西没有清晰的影子，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影子的聚合体。
“得离开镜面区域！”张逸低喝一声，率先朝着空间另一侧相对粗糙的地面移动。他刻意让手电筒光斜着照，既保证自己的影子清晰，又尽量不让倒影在镜面上太明显。
雷欧紧随其后，经过镜面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倒影突然张开嘴，露出满口尖牙，无声地嘶吼着。他心脏骤停，猛地加快脚步，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和张逸的影子在粗糙地面上擦过了一下。
“第三次了！”卡森突然喊道。
雷欧这才惊觉——他和张逸的影子已经重叠过三次了。第一次在通道口，第二次是雷欧被拖拽时张逸伸手的瞬间（他当时没注意），第三次就是刚才。
张逸影子上的那点黑色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像墨滴入水般晕开一小圈。他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低头却什么都没有。
“妈的！”雷欧急了，“现在怎么办？再叠一次就……”
话音未落，身后的镜面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裂响，像是玻璃被敲碎。他们下意识回头——尽管规则第二条说不能回头，但裂响太突然，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回头的瞬间，张逸看到镜面中央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无数双惨白的手，正疯狂地抓挠着空气。而那些围拢过来的影子聚合体，此刻已经贴到了镜面边缘，正顺着裂缝往里钻。
更可怕的是，他看到自己的倒影从裂缝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和之前一样的扭曲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影子上那团黑色。
“走！”卡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雷欧，“别管规则了，先跑！”
他们转身就跑，背后的裂响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无数细碎的抓挠声和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的呜咽。张逸感觉那股寒意从脚踝蔓延到了小腿，他影子上的黑色已经扩散到掌心大小，像一块活的斑。
跑了大约几十米，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像是踩在腐烂的棉絮上。前方的黑暗里，隐约出现了一排排模糊的轮廓，像是挂在架子上的衣服。
“停！”张逸猛地刹住脚。
那些轮廓不是衣服。
是无数倒挂着的人影，四肢被无形的线吊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他们的影子拖在地上，像一滩滩融化的墨，彼此交缠重叠，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而那些影子里，有一道影子的形状，和张逸此刻的影子极其相似，只是边缘更模糊，颜色更深。那道影子的胸口处，有一块和张逸影子上一模一样的黑色斑块。
“滴答”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一个人用无数种声音在呢喃。
张逸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低头，看到自己影子上那团黑色正顺着地面蔓延，变成一只细长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踝。
那只手，和倒挂人影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张逸猛地甩动脚踝，试图挣脱那只从影子里钻出来的黑手。但那触感冰冷刺骨，像焊死在了骨头上，越挣，缠得越紧。黑蛇顺着脚踝往上爬，他的影子边缘开始像被水泡过的纸一样发皱、卷曲。
“用火！”雷欧突然喊道，他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这是他进来前随手塞的，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火苗“噌”地窜起，橘红色的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脆弱，却让那只黑手猛地一颤，蜷缩了一下。
张逸立刻把脚踝凑过去，火苗舔过影子上的黑色时，没有烧起来的焦糊味，反而发出一阵类似冰块融化的“滋滋”声。那片黑色像活物般扭动着，暂时松开了钳制。
“管用！”雷欧眼睛一亮，举着打火机想再靠近，却被卡森拉住。“别靠太近，”卡森的声音压得极低，“你看那些倒挂的人影。”
雷欧转头，心脏猛地一缩。刚才被火光惊动，那些原本静止的人影开始缓缓晃动，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像是提线木偶被人操控。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翻涌起来，像沸腾的墨汁，那些交缠的影子里，无数只细长的手正从深处往外伸，朝着张逸他们的方向蠕动。
而张逸影子上的黑色，在火苗移开后，又开始缓慢地扩散，只是速度比刚才慢了些。
“打火机烧不死它，只能暂时逼退。”卡森快速判断，“而且火光可能会吸引更多东西。”他说得没错，周围黑暗里的沙沙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无数东西被惊动了。
张逸咬着牙，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脚踝后退，远离那些倒挂人影的影子范围。“这些人影到底是什么？”他喘着气问，“之前的规则没提过这种形态。”
“或许是……之前违反规则的人？”卡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被拖走后，就变成了这样。”
这话让空气瞬间凝固。雷欧看着那些倒挂人影空洞的脖颈处（那里本该有头，却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他们的影子……”
“成了这地方的一部分。”张逸接话，他突然注意到，离自己最近的那道与人影相似的影子，胸口处的黑色斑块正在慢慢变淡，像是在转移——转移到自己的影子上。
“它们在转移‘污染’！”张逸惊觉，“我的影子被污染，是因为和雷欧叠了三次，而那些人影，可能都是被污染后没撑住的……”
话音未落，地面上翻涌的影子突然掀起一道浪，像黑色的潮水般朝着他们扑来。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分开跑！”卡森大喊一声，率先朝着左侧冲去。张逸和雷欧立刻向另外两个方向散开，四个人瞬间拉开距离，各自的影子也随之分开，避免再次重叠。
张逸拼命往前冲，背后的影子浪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攥着手电筒，让光线始终笼罩自己。跑着跑着，他突然感觉手里的手电筒开始发烫，光线忽明忽暗，像是电量快耗尽了。
“糟了！”张逸心里一沉。规则第一条，必须保持光线持续照射自身，一旦光线消失……
他下意识加快速度，却没注意到前方的地面突然凹陷下去一块，像是一个陷阱。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身体猛地向下坠去。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他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手电筒脱手飞出，在地上滚了几圈，光线最后定格在一个角落，恰好照不到他。
黑暗瞬间包裹了他。
没有光线，他的影子消失了。
张逸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黑暗里，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不，是注视着他“本该有影子的地方”。
规则第一条的惩罚，来了。
冰冷的触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实体，而是纯粹的黑暗在渗透他的皮肤，试图钻进他的身体。他想爬向手电筒，却发现四肢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突然划破黑暗，照亮了他的脸。是雷欧！他举着打火机冲了过来，火苗虽然微弱，却精准地照在了张逸身上。
光线重新出现的瞬间，张逸感觉身上的冰冷触感骤然退去，他的影子在火光下重新浮现，只是比之前更淡了些，边缘的黑色却像疯了一样扩散，几乎占据了影子的一半。
“快起来！”雷欧伸手拉他，打火机的火苗在他颤抖的手里摇晃不定。
张逸刚被拽起来，就听到卡森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别用火！它们怕光，但更怕‘持续稳定的光’！打火机的光太晃，会让影子忽明忽暗！”
他说得没错，张逸看着自己忽明忽暗的影子，那半片黑色正在随着火光闪烁，像是在呼吸，随时可能彻底吞噬整个影子。
“手电筒！”张逸挣扎着想去捡滚远的手电筒，却看到那角落的光线突然熄灭了——不是没电，而是被一团涌过去的黑暗彻底捂住了。
“走！”雷欧咬咬牙，拽着张逸往卡森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打火机的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忽长忽短，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和黑暗里潜藏的其他影子重叠。
跑了没几步，张逸突然停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那片黑色已经蔓延到了心脏的位置，而在黑色的中心，似乎隐约浮现出一张脸——和他在镜面倒影里看到的那张扭曲笑脸，一模一样。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个意识正在试图钻进他的脑海，带着冰冷的恶意，催促他放弃挣扎，放弃光线，彻底融入黑暗。
“张逸！走啊！”雷欧急得拽他。
张逸猛地甩了甩头，用牙齿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别管我！”他推开雷欧，“我的影子快撑不住了，再跟你待在一起，会连累你重叠！”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雷欧看着他影子里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眼眶一热，却知道张逸说得对。
“我去找卡森！我们在前面等你！”雷欧吼了一声，转身冲进黑暗，打火机的光很快变成一个小点。
张逸独自站在原地，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几乎要凝固成实质。他影子里的黑色还在扩散，那张脸已经开始对着他微笑，无声地说着什么。
他突然想起规则里没写的一件事——进来前，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说，虚空之影的尽头，藏着“影子的真相”。
或许，被吞噬，也是抵达真相的一种方式。
张逸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抵抗那股钻进脑海的意识。他的影子在最后一点火光（不知从哪飘来的微弱光线）下彻底被黑色覆盖，那张脸终于完全浮现，和他的脸重叠在一起。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新的开始。
远处，雷欧和卡森汇合的地方，两道影子正警惕地盯着黑暗深处，等待着一个可能不会回来的人。而他们没注意到，卡森的影子边缘，不知何时，也沾上了一点微弱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