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烟脸色一沉，皱着眉，看着她。
沉裕立马收了笑，微微站直，有点尴尬，“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郁烟的眉头皱的更深。
清冷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飘出来，“沉裕，是不是没有人跟你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要随便说。”
她看见沉裕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就烦！
“你是觉得裴姐有病，还是你有？”
沉裕随即浅笑，“我有。”
看向路灯下树影，“没病，吃什么药？”
“没病，去什么医院？”
没病，你们会担心我时刻不想活了吗？
这一句在心里问了。
“郁烟，裴姐和我一样，哦，不是，是我和裴姐差不多，相似的经历，相似的病。”
“所以，她理解我，也讨厌我。”
“不想让我靠近你，你们。”
“无论是你，还是郁酥都是。”
“只能说还好，我看的懂眼色。”
“也看得清自己。”
郁烟呵了一声：“看清你没钱还是看清你懦弱？”
“沉裕，没人让你必须要去背负什么！”
“你身上的枷锁，你的不开心，你的难过，大部分都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还有很多时间，为什么要让自己留在过去？”
“我是不懂你感受，但你总给我一种，看淡一切，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的感觉。”
郁烟的声音有点哽咽，“就像.... 就像当初你休学一样。”
她连那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怕她应激更怕她把这个当做她自己的倒刺。
沉裕知道她的欲言又止，也知道她的在意。
“自残吗？”
“那是曾经的我。”
郁烟抬眼看她，对上沉裕含笑的眸子。
“我不会自残，会好好活下。”
“我背负的是我自己的，枷锁也是我自己戴上的。”
“你们对我的真心，我知道。”
“但很抱歉。”
郁烟打断了她要说出的话。
“我想问，沉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沉裕摇头，“我不知道，但没关系。人从来都是多变的。”
“我自己是多变的，我不会要求别人一成不变。”
“利益才是关系的本质。”
“本就该为自己着想。”
沉裕的手搭在栏杆上，掌心传来一阵一阵冰冷，“只有为自己考虑的人，才能活的好。”
“这不是游戏世界也不是小说世界，逆天改命，成功的寥寥无几。”
偏头对郁烟笑，“何况，那虚拟的世界也有充值，金钱至上。”
“钱，可以买到很多特权，可以收获别人的羡慕，可以收买人心，即使是曾经心如磐石的人。”
“沉姝在我年少时，给了我很多温柔，至少温暖了那个我。”
“后来的，无所谓。”
“人和人本就是阶段性的。”
郁烟：“所以，你也没有想过和我们一直走下去。”
沉裕的笑加深，“谁不想要永远呢？可，梦总有醒的时候。”
郁烟朝她挪近一步，“是因为你的真心被辜负过，所以你不会再给出同样分量的真心了吗？”
沉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一样，我一朝被蛇咬，一辈子都怕。”
“郁烟，我知道这样对你们不公平。但心只有一颗，真心也同样不是无限的。”
“我依旧给真心，但谁也不知道，我掺了多少的假意。”
郁烟点头，“我知道。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你对谢桐她们是全部的真心。”
她不敢说我，怕那个答案，让自己伤心。
因为小时候只是泛泛之交，再次重逢也只能算朋友。
她看见了她和她大学同学的相处，她明白，她的假意更像真心。
让人沦陷，却靠近不了分毫。
“如果，我说如果，我们当中有人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办呢？”
沉裕的手突然握紧，又放松下来。
“不会怎么办。顺其自然就好。”
“当不成朋友就当陌生人。”
一句话，显得有点冷漠。
郁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一旦发现被伤害，就会立刻切断。
但有人是例外。
她知道。
“郁烟，你是想问，我对谢桐有没有芥蒂。”
郁烟突然顿住。
“我对她曾经有过，但特别的人始终是特别的。”
“我可以遇见很多人，和很多人成为朋友，但她在我这里的分量永远不会变。”
“别人问，我的答案还是她。”
“我对她很愧疚。她是被家里人细心呵护着长大的，但在我这，她受了很多委屈。”
“我不知道你们的成长的过程是怎样的，但我听她说起，她满眼的温柔，整个人都暖暖的。”
郁烟有点羡慕谢桐，提起她，沉裕满脸的温柔，话也很多。
“那黄呢？为什么你现在宁愿在黄那里？”
沉裕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哑，“或许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吧。”
“同病相怜，抱团取暖。”
郁烟总觉得沉裕的笑容里藏着无限的苦涩。
“是吗？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沉裕不回答。
或许是因为我和他的缘起到现在，都和，我们太类似。
他可以一往无前，毫不犹豫的站在我身边
他尊重我，给了我尊严，满足了我的自私
这些原因都不能说。
这段关系被美化的太完美，就像美梦。
我想留住这场梦。
我只能掩藏我的恶劣。
郁烟知道，她有答案，而那个答案，让沉裕自己觉得恶心。
“沉裕，费涂呢？”
五个字，把沉裕从放空的状态瞬间拉回来。
沉裕抿了抿嘴唇，“什么？”
“你抱着跑下楼，默认她的出现，面对她的感情，你在想什么？”
这不是郁烟最想问的问题，可那些问题不能问。
沉裕的大拇指转动着中指的戒指。
“我见过在运动场闪闪发光的她，所以我觉得她不应该是死亡的结局。”
也因为，曾经的她，是自己向往，想成为的那类人。
“她的出现，和我的轨迹重合，是巧合。太多人和我的轨迹重合，但你们只看到了她。”
“因为她对我不一样，所以你们只记住了她。”
“我默认所有人的出现。”
“她的感情，是真挚的，热烈的。”
“我也曾想过将就，但那对她来说，对她付出的感情来说，是一种侮辱。”
“面对她，我无措也感激。”
“只能庆幸她是个善良的人，给了我后路。”
郁烟听见回答，深深叹气。
沉裕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顾忌和别人的羁绊
自己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什么样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都不知道。
今晚的答案和问题，她已经知道了。
她也知道，自己和沉裕，或许只能是朋友。
恋人关系，在她们之间，无限接近于零。
她毫无保留的回答，她想要自己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今晚是两个人最默契的夜晚。
风吹过，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般配的背影下，是两个克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