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坤行事原本算得上持盈保泰,可就在谢旭禾给他出策,让他练兵守卫梓州和盛安之间的颍门关峡道,将来或许可封侯时,他便觉得晖帝非他不可,张狂露出马脚。
禹州原任刺史赵谦鸿在宣政殿洗清冤情后,明帝让他去兵部任职,常坤有意拉拢赵谦鸿,便邀约赵谦鸿去胡玉楼喝酒。
常坤有些醉酒,却也未和赵谦鸿说过往之事,只说若日后在朝堂提到兵器,希望赵谦鸿能为他美言几句。
赵谦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说几句官场圆滑之语便离开。
常坤见赵谦鸿不识好歹,他拥着女子进屋,嘴里嘀咕骂道:“硕昌王藏匿赵谦鸿多年,却突然将赵谦鸿交给晋王,赵谦鸿当真是忠臣吗?”
“豫州水灾时,本官送粮去豫州,见到魏襄身边有位谋士,分明就是赵谦鸿!”
常坤边“那样”边对女子说:“有王睿在,本官定可封侯!”
袁萱在胡玉楼多年,有一位心腹暗线,袁清河特意交代过袁萱,若王睿或常坤去胡玉楼,定要打听到有用信息。
这二人在百官眼中就是廉洁公正、洁身自好的大清官,但凡去胡玉楼,那就是有十足把握稳住晖帝,不愿再藏锋敛锷。
袁清河坐马车来,身子有些疲累,他倚着小榻:
“我在蒲州打探到,去年三四月,大批爵克斯商队经过城门。”
“陈宣分散五万大军行至盛安,许是五州观察使王睿让陈宣过了永、蒲、赢、梓州颍门关,他们藏匿在颍门关主山脉终南山。”
“只是不知在终南山如何解决军粮问题?”
谢驰北听着袁清河说出这许多事,原来袁清河在暗中为他查探消息,他当日查禹州金矿,是为收回国税,为清官昭雪,为父王报仇。
林修元任宰相同年,三年战乱开始,谢驰北觉得除了林修元,定还有人为他谋划。
赵谦鸿在硕昌王手中多年,到底可有投靠硕昌王,并不清楚。
“当时只有钉死林修元的罪,隐藏在背后的人才会不断浮出水面。”谢驰北几分感激笑意,“有劳袁相。”
袁清河一惊,眉毛上扬:“殿下早知此事?”
谢驰北觉得自己并非神机妙算,背后之人或许从他幼时便盘算诸多,想必是推演无数条路,预设失败,再准备多条路周全行事。
谢驰北谦虚垂首:“本王在终南山白云观遇到百余人伏击,曦王救下百姓,有百姓说曾见过一位样貌奇特之人,只是像爵克斯商人。”
“终南山绵延百里,北临盛安,西通岐州,南近金州,东南颍门关接梓州,或许林槐盛在岐州时将部分军粮藏在终南山。”
“王睿是观察使,大批商队经过四州,刺史们当真都被他收买?陛下想让本王平叛,也想除掉我们。”
“可还记得庆王大婚时,陛下派一人去蒲州巡视?”
清风吹着梨花瓣飘进屋内,落在穆锦安手中握着的茶盏,热气袅袅的红色茶汤纵然一点白,就像涌动的鲜血中露出白骨,分不清何人忠骨,何人血祭?
穆锦安盖上茶盏,直视谢驰北目光:“太上皇派我父亲去蒲州十日,他感染风寒,耽搁些日子才回盛安。”
穆宸当初避开南宫御和穆锦安婚约之事,就是待在蒲州,穆锦安在谢铭水牢中受伤,穆宸回到盛安对穆锦安没有任何关怀。
城外平叛陈宣、明帝让她去和亲时,穆宸才像位父亲关心她几句,穆宸没有告诉过穆锦安,他在蒲州都做何事?
袁清河不便多问穆锦安,他觉得王睿行事拘束,但一路高升,除了明帝权衡王荀而提拔他,或许是有能耐之人。
袁清河直言道:“陛下当初令王睿任河原经略使,是为分定南将军统帅之权,王睿调任河原这几月,征兵一万。”
“若穆景翊想助曦王,河原或许会先内乱,曦王在河原的威望定会受损。”
“北边裕鹤伺机而动,阿德赫攻打西虎彧,大盛内忧外患,是真正的动摇江山,是晖帝算准王睿这步棋?”
“王睿被逐出王氏家谱,与王荀不合,若可化解这个敌人,穆景翊便可松口气。”
谢驰北想起那位熟悉各州县的寒门才子太傅,言语间有半分遗憾:
“我们平叛陈宣,太上皇阻将士入城,皇室失军心,绝不可再令将军们愤懑失望,所以去年元境去河原查沙盐前,孟太傅阻止晖帝召穆景翊回帝都。”
“可孟太傅怜惜他的学生,又为陛下早早安排王睿制衡穆景翊。”
“阴险狡诈的林修元面对孟松青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十三氏多的是传承文化、辅佐天子的先生们,最终却是寒门孟松青稳坐太傅之位。”
“可见孟松青除了是两袖清风、忠爱百姓的朝臣,还是位柔中带刀、温中藏锐的儒雅谋臣。”
“太上皇眼光独到,总能将合适的棋子放在决定敌人生死的位置。”
“太上皇对王睿有提拔之恩,但当初王睿中榜眼时,卷宗未糊名,王豫请太上皇允许,让王荀代王睿入朝。”
“太上皇担心王睿心存怨气,每年评定功绩赏赐时,特意派孟太傅亲自送赏赐之物给王睿,太上皇用孟太傅控王睿这颗棋,晖帝却杀了孟太傅。”
“我们或可和王睿谈条件。”
袁清河道:“王睿近来回河原,殿下是想亲自去河原?”
穆锦安记得谢驰北告诉过她,孟松青是最早提出女子也可参加科举的官员,他的思想走在王朝前方,周全谋划和预事之能也棋高一着。
穆锦安进入幽州不久,她站在这里就是凝聚的军心,此刻定不能轻易离开。
当年裕鹤铁骑攻下玄州,天下都在骂穆锦安是祸国孽种、背着诸多亡魂的命。
她能得到军心民心,走到如今这步实属登天之难,河原一旦内乱,百姓会立刻指责她,穆锦安受过的苦罪和付出的诸多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且再无翻身之日。
“孟太傅若还为晖帝留下锦囊妙计,会令我们拊背搤吭。”穆锦安见谢驰北担心她,她笑道,“阿兄在河原许久,都未能收服王睿,王睿或许也在等殿下。”
“殿下去河原便是,我等殿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