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了,药魔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之色,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些许。
他看到屋内的情景微微一怔。
方多病躺在床上,仍然昏睡着。
笛飞声坐在床边,揽着李相夷,李相夷头枕着他的肩,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尊上,您来了。”
药魔压低声音,他并不意外笛飞声去而复返,快步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
“林白青如何了?”
笛飞声问,看了一眼沉睡的两人,目光扫过药魔带来的东西。
“回尊上,属下给他服了安神固本的药,他现在正睡着,不过已经好多了。”
药魔恭敬回答,随即看向李相夷,脸上露出忧色。
“李门主他脸色不太好……”
“我走后,他一直在用内力给方多病温养经脉,方才我来,才让他停下,吃了点东西,我在粥里放了安神草,让他养养心神。”
药魔点点头,眼见着舒了口气。
笛飞声问:“方才你似乎有话未说,是有关方多病的?”
药魔道:“尊上,岐黄之术也有三魂七魄之说,方公子如今三魂七魄皆不在位。
“属下推测,方公子能重生归来,为李门主逆天改命,除了自身要承受这李门主的因果,应当还用了什么秘法,也不知要付出何样代价,因此才会魂魄离散。”
“那到底该如何?莫非真要求教修仙之人?”
笛飞声抓着床沿的手指猛地收紧,声音低沉。
药魔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此事,恐怕阿青所说的‘机缘’,才是关键。
“属下曾在一本极其古老的巫医残卷中,看到过关于‘聚魂引魄’的零星记载,此法凶险异常,以命换命,都未必成功。
“而记载中的几味关键灵药,更无一不是传说中的神物,千百年来踪迹渺茫,简直无从寻起。”
笛飞声沉默良久,目光在李相夷和方多病之间逡巡。
“此事,要做也只能我去做,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是李相夷。”
他终于开口,不容置疑,眼神冷如双刃刀的寒芒。
“一个字也不能说。他们两人谁出了事,另一人,都活不了。”
药魔应了,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这是属下结合那古卷记载,罗列出的药材和物品,我们可尝试收集。”
笛飞声收敛了方才让人胆寒的冷锐,接过那张纸,快速扫了一眼,上面果然都是一些极其罕见、甚至闻所未闻的奇珍异草和物件。
“知道了。你再列一份交给无颜。让他务必守密。”
“是,属下遵命。”
笛飞声稍稍放松了些,目光落在那托盘上。
“这些是?”
那托盘里有三碗汤药和三个小瓷瓶,均是一红一青一白。
药魔赶紧解释。
“尊上,方才阿青苏醒了片刻,他一边咳血,一边向属下口述了三个药方,又将这三个瓷瓶交给了我。我按照他的药方,在他的小院,亲自守着煎药,煎好便赶紧送来了。”
笛飞声疑惑。
“三副?都是方多病的?林白青怎么同你一样,也喜欢煎药煎三碗?”
“呃……不是。”
药魔抬眼看向笛飞声:“尊上,方公子的药是白色瓷碗里的。这红色瓷碗里的,给李门主;青色瓷碗里的,是给您的。”
笛飞声一愣,半晌没说话。
药魔端起青瓷碗,递到笛飞声面前。
“尊上,阿青说你们三人,虽状况不同,此番都需好好调养,还说您一定会回四顾门,因此给您也开了药方,您先趁热喝了吧?”
笛飞声直截了当问道:“里面可有安神助眠药?我今夜不能睡。”
“有是有的,但不会让人昏睡,他知道今晚由您守夜。”
笛飞声勾了勾唇:“林白青倒是料事如神,比你更适合修仙。”
药魔:……
笛飞声接过青瓷碗,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是,将碗递还给药魔时,他却问道:“他们的药,也这么苦吗?”
“阿青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们三个,不吃苦药,不长记性,下次还要伤了病了。吃苦药,是活该!”
药魔顿了顿,又道:
“阿青还说,吃药时不准取巧,否则影响药效,你们自己负责。”
笛飞声眼中闪过笑意,又问:“这三个瓷瓶是什么?”
“是大战之前,阿青用忘川花根据你们的情况,做的不同配方的补药。”
“三朵都用了?”
笛飞声有些吃惊。
他可是看到方才那张清单上写着,需要两朵忘川花呢。
“没有,只用了一朵。”
还好还好,笛飞声稍稍安心,又问:“这药丸怎么服用?”
药魔认认真真说了,笛飞声认真记下。
“你去休息,照看好林白青。告诉他,这里有我。”
“是,属下告退。尊上,您刚刚功法突破,也需慎用内力。”
药魔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屋内再次只剩下三人。
笛飞声端过那只红色瓷碗。
“李相夷,吃药了。”
他说了一句,却并没有立即喂药,而是又拿了一只碗,倒了半碗水,加了糖搅匀。
“药有点苦,但必须要喝,你乖乖喝药,就有糖水喝。”
笛飞声低声说,随后就一勺一勺耐心给李相夷喂药。
沉睡的少年,似乎听见了笛飞声说的话,虽然苦得几次皱了眉,可为了甜甜的糖水,还是把药全都乖乖喝了下去。
喂完糖水,笛飞声等了片刻,见李相夷没有把药吐出来,便将他抱起,放在床的里侧,让他与方多病并排睡着,又给他盖好被子。
接着,就重新坐下,给方多病喂药。
之后,又伸手握住方多病的手腕,用悲风白杨继续帮他温养经脉。
“你们都给本尊好好的。”
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
“就算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一定会有办法,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长路漫漫,守护无声。
笛飞声坐在床边,烛光照出他额头上晶莹的汗珠。
内力流转不息,悲风白杨的霸道与扬州慢的绵长在方多病体内交织,顽强地对抗着命运。
即使“机缘”渺茫,前路艰险,他也早就做了决定。
前世的他,说得很对:
守护,更难。
“本尊选了这条路,就绝不后退!”
而李相夷,明明是服了安神药睡去,却还是渐渐沉入了一个诡异幻梦中。
梦境里,白雾弥漫。
他站在一座四匹马拉着的小楼前。
四周空寂无声,唯有冷风拂过楼前挂着的小木牌。
“莲花楼医馆……这里……是莲花楼……”
他疑惑,上前推开门。
楼内站着的人,慢慢转过身来——
那是个老人,却装扮成青年的模样。
素色锦衣,眉目俊朗,明明相貌并不见老,却带着说不出的沧桑。
他扎着一束青年人的高马尾,头发却已白如霜雪。
唇角含笑,眼底却藏了万分惆怅。
李相夷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你是……方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