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魔闻言,立刻施针。
好在有林白青从旁指点,这一次救治很及时很精准。
药魔顺利收针,方多病也暂且保住了性命。
四个人都稍稍安心。
笛飞声问道:“药魔,你方才想说什么?”
“回尊上,属下方才想说,属下觉得,方公子这是失魂落魄之象。”
“你说什么?!”
李相夷与笛飞声震惊不已。
笛飞声冷冷看着药魔,声音更冷:
“药魔,你何时改行修仙了?”
药魔正待解释,林白青看向李相夷,神色复杂,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悲悯。
“他说的没错……”
他依旧虚弱,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李相夷与笛飞声耳中。
“方公子昏迷,并非因为受伤或者中毒……却是……有魂飞魄散之兆……如今我们能保住他性命,却无法是他魂魄归位。若是找不到医治之法,恐怕……”
恐怕方多病就算是不死,也难再醒来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只是经脉与内力受损,如今已初步修复,只需养一阵子,就会慢慢好了。”
李相夷如遭雷击,不敢置信。
林白青有些虚弱,一时无法再开口说话。
药魔便继续说道:“李门主,此事,怕是因方公子替你硬挡了命中注定的劫难,承受了这因果,才会……”
“不会,不行,不能!”
李相夷抱着方多病的小小身体,只觉得心如刀绞,痛得无法呼吸,自责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
“如今还有办法吗,要怎么做?”
笛飞声一直凝神听着,此时沉声开口。
林白青缓了缓,才说道:
“方公子生机尚未完全断绝……如今算是稳住了……接下来要以内力让他身体快些恢复……只有身体完全恢复才可再寻机缘唤他醒来……”
说完这话,他耗尽最后力气,眼一闭,再次晕过去。
“白青!”
“阿青!”
李相夷与药魔一同惊呼。
药魔连忙再次探脉,收回手时,倒是稍稍安心。
“林神医是心力交瘁,心神耗竭,太虚弱了。虽暂无性命之忧,也还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让他先歇会。”
李相夷点点头,心下也稍安,从笛飞声处接过方多病抱着。
笛飞声的目光,先落在药魔身上,见他看着林白青,担忧不已,开口道:
“药魔,你留下。全力救治林白青和方多病。”
药魔一愣,随即眼露出感激之色:“属下领命,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笛飞声转过脸,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方多病,定在李相夷凝眉深思的脸上。
无颜站在笛飞声身后,敏锐察觉到自家尊上眼神深处,那抹竭力掩饰的关切。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尊上,属下觉得您可以找个借口留……”
笛飞声却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不必多言,大局为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相夷,一挥手。
“金鸳盟,启程。”
李相夷抬眸看向笛飞声,话到嘴边却只余“珍重”二字。
笛飞声随即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暮色中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寂。
金鸳盟众人紧随其后,迅速告辞,离开小青峰。
目送他们远去后,四顾门众人急忙上前帮忙。
一些门人领着药魔,一同送林白青,去了杏林院。
另一些则跟着李相夷与方多病。
李相夷抱着方多病,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小院。
心绪难平。
到了卧房门口,他看了看怀中少年,伸手解下门主令,递给了楚凌风。
“这段时间,我可能暂时不能再管门中事务了。已定之事,依计划行事,未定之事,就全权拜托各位了。”
说完,他抱着方多病进了卧房,将他平放于自己床榻上,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想起方多病曾半真半假地嚷嚷过,要是累出个好歹,就要霸占他的卧房休养,直到他二十岁生辰时。
还要他天天陪着他,不许他管门中之事。
他当时只觉好笑,喜欢方多病越来越少年心性的模样。
没想到,方多病竟一语成谶。
难道,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还是,他这场重生,原本就有什么隐情?
“方小宝,如今一切遂你所愿了,可是,你说过要陪我长命百岁,你不要忘了。”
李相夷缓缓说着。
“你别想离我而去,否则即使上天入地,我都要追着你去!”
…………
小青峰下,金鸳盟众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马车内。
笛飞声闭目靠坐,眉头却始终紧锁。
无颜坐在对面,清晰地感受到车厢内弥漫的不安与挥之不去的忧心。
“尊上,”无颜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您……真的不去看看吗?李门主和方公子那边……”
笛飞声猛地睁开眼,眼底情绪暗涌。
他没有接话,只是抬手,从怀中取出盟主令,递给无颜。
“方才必须走正门离开,现在本尊可翻窗回去。”
无颜懂了,笛飞声这是怕如今的大好形势,会因他明目张胆留在四顾门,惹人非议,徒生变故。
宁愿如从前般,默默潜入四顾门。
他没有推辞,郑重接过盟主令:“属下明白,定不负尊上所托。尊上只管放心去,一切都有属下照应。”
笛飞声微微颔首,再无言语。
下一刻,他便消失,只留下晃动的车帘。
…………
四顾门,李相夷卧房内。
方多病毫无知觉躺在床上,沉沉睡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李相夷显出几分憔悴,坐在床沿,紧紧握着他的手,源源不断的扬州慢内力,如同最温柔也最执着的暖流,不断渡入方多病体内。
烛火摇曳。
笛飞声推窗而入。
“李相夷!”
他低低喊了一声。
少年转过头看向他,勉强勾了勾唇角。
“阿飞,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笛飞声将手中拿的许多东西放下。
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
“李相夷,你停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不会一直在用内力给他调养吧?”
“我不要紧,没什么事,只是想他快点养好身体。”
李相夷面色有些苍白,眼睛也不似素日那般活泼灵动,仿佛被抽走了许多生命力。
笛飞声心中一紧,顺势扣住李相夷手腕,一触之下,更是担忧。
“李相夷,你滴水未进,还一直动用内力,是活的不耐烦了?你停下,你必须马上休息。”
“不用——”
李相夷拒绝。
下一刻,整个人却僵住。
“阿飞,你干什么!”
李相夷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却为时已晚。
“你这悲风白杨第九层,果然不同凡响,我竟无法挣脱这封穴。”他惊叹。
“你不是挣不脱,是没有防备,又太过疲累。”
笛飞声说话间,稳稳扶住他,将他安置在旁边椅子上。
自己则端来一碗加了糖的粥。
“我在山下特意买的,还热着,你快吃,不然我就给你灌下去。”
“你……”
李相夷又感动又无奈。
“我都动不了,你这让我怎么吃?”
笛飞声唇角勾了勾,在他胸口轻轻一点。
李相夷试了试,手能动了,内力依旧根本使不出来。
这个笛飞声真够有心机,武功进步也挺神速啊。
他老老实实,在笛飞声监视下喝完了粥,只觉得头脑越发昏沉,人也困倦不已。
“怎么回事?阿飞,你可真是长进了,都学会给我下药了?”
“本尊才不屑下药,都是被你逼的。”
笛飞声说。
眼见李相夷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他伸手揽过他,抬眸,看了眼紧闭的卧房门。
“鬼鬼祟祟干什么,还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