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凰指尖捏着一页泛黄的丹方,指腹摩挲过纸面凹凸的药纹,闻言时眼尾的红痣微微一扬,她下意识转头与身侧的纪清澜交换了个眼神。
纪清澜立在光影里,大红色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清俊,察觉到她的目光,纪清澜只极轻地点了点头——那眼神沉静如深潭,带着不容错辨的肯定,像是在无声告知“此事不假”。
得到确认的瞬间,沐九凰眉梢倏地挑了起来,眼底漫开几分真真切切的不可置信。
她余光扫过对面的寒翼,见他紧蹙着眉,指节因用力攥着袖摆而泛白,那张冷硬的脸上,肉疼的神色半点做不了假,连下颌线都绷得发紧。
“这丹方...竟真如此稀缺?”
她在心底暗忖,指尖下意识又捏了捏丹方的边角,先前只当是这老头在忽悠她,此刻见寒翼这副模样,再加上纪清澜的肯定,倒真让她有些意外了。
短暂的沉默在殿内漫开,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丹方上淡淡的药草香。
沐九凰很快便收敛了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她抬手便将丹方利落收入空间。
“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挺实诚的!”
她在心里偷着打趣,先前还琢磨着要怎么“逗逗”这老头儿,此刻倒觉得没必要了,虽然她与王府势不两立,但她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思及此,沐九凰唇角的笑意都深了几分,连眼尾的红痣也添了丝暖意。
“都说了一手交货,一手救人。”
沐九凰往前踏了半步,声音清亮,带着少女特有的鲜活,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本姑娘向来说话算话,断不会诓你!”
话音刚落,几乎没有半分停顿,殿内众人只觉眼前微热——一股灼热却又极度内敛的气息,竟从宥黔平躺的方向骤然脱出!
那气息像是浓烈白雾裹着一团烈火,明明带着灼人的温度,却又被牢牢收束着,没有半分外泄。
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股气息又在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快得像是所有人的一场错觉。
周围几个想趁机探查的侍卫,刚将玄气探出去半寸,便扑了个空,只能讪讪收回手,面面相觑。
寒翼的目光先是深深落在沐九凰身上,那眼神复杂,有疑惑,有探究,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他实在猜不透,这个看似天真的少女,究竟还藏着多少底牌。
不久前他还觉得十拿九稳的赌约,如今看来会不会是这小姑娘一手设下的圈套,就等着他往里跳呢,寒翼脑海中一片混乱。
但很快,他便猛地回神,将目光死死锁在宥黔身上,他大步流星地走近,缓缓俯身查看。
只是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气息,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抹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那气息...怎么会有点熟悉?”
他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努力回想着重温那丝感觉,可那气息太过内敛,消失得又太快,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印记,怎么也抓不真切。
“罢了。”
寒翼很快便压下心头的疑虑,俯身查看宥黔的脉搏,直到指尖触到宥黔温热的皮肤,平稳的脉搏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小王爷没事。”
其他的疑惑,等安置好小王爷再说也不迟。
寒翼的指尖带着玄气氤氲,从发梢滑至脚踝,他几乎是一寸不漏地将宥黔检查了一遍,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嗯...?”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那丫头出手时玄气裹挟的温度他感受得真切,可此刻触到的皮肉竟连一丝残留的灼热气息都无,他猛地扣住宥黔的手腕,玄气顺着脉门探入,却只触到平稳流转的气息,连半点紊乱的迹象都没有,仿佛宥黔方才那撕心裂肺的痛嚎只是一场幻觉。
“不可能...”
寒翼低喃着,枯瘦的手指又轻轻掀起宥黔的眼皮,盯着他完好无损的双眼,寒翼沉默了片刻,眼底满是惊涛骇浪。
能让人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却又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小姑娘对于玄气的控制,竟连他都自愧不如,要知道,炼药师对于玄气的掌控,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可眼下...
怪不得,怪不得!
看来这小丫头也是一名炼药师才对,寒翼喉结滚动着,转瞬间便压下眼底的惊色——只是可惜了,这天下名不见经传的炼药师数不胜数,一个黄毛丫头,即便再有天赋,这般年龄估计也只是堪堪入门罢了,不足为惧!
这念头一出,寒翼紧绷的肩背瞬间松了些许,只是他眸光却愈发暗沉。
抬了抬下巴,寒翼声音冷得像冰:
“把小王爷送回王府,让医师再仔细诊一遍,小王爷若有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
随行的护卫闻言忙躬身应下,小心翼翼地扶起还在昏迷中的宥黔,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至此,寒翼才缓缓站直身体...
小王爷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辱,保护不力的罪名他逃不掉,唯有把这丫头带回王府交差,才能让王爷减轻责罚。
所以,哪怕是...不择手段!
这小丫头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寒翼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可当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少女时,那抹势在必得的狠戾瞬间敛去,只剩下老者特有的威严与淡漠,他缓步上前,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小丫头,你当众对小王爷出手,按理来说,老夫该将你捉拿回王府请罪,不过老夫念你毕竟年幼,这事可以暂时不追究——但你可还记得你我二人最初的赌约吗?”
最后一句,寒翼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凌厉,可沐九凰非但不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轻笑出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