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兵追到青丘,众人撤离,阿努便也趁机离开了青丘。
阿努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山巅,望着远方,眼神空洞而迷茫。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阿榆出事的消息,心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没有亲自去救阿榆!”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巨石上,鲜血顺着拳缝流下,可他却浑然不觉,“若是我去了,阿榆是不是就不会伤得如此惨重……”
阿努一路疾驰,来到了阿榆出事的地方。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诛仙法阵和噬灵阵留下的痕迹阴森恐怖,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在地上搜寻着线索,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焦急与专注。
“到底是谁,设下了如此歹毒的法阵……”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可无论他如何查找,都未能发现丝毫端倪,最终只能失望地离去。
此后,阿努踏上了遍历三界的艰难旅程。每到一处,他都会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感受内丹与百媚灵珠之间那微弱的联系。他知道,要想找到阿榆的内丹碎片,就必须取出自己的内丹。
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中,阿努咬牙忍痛,缓缓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随着一阵剧痛传来,他的内丹被取出了一片。内丹碎片燃起的瞬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依然透着坚定:“阿榆,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回你内丹的所有碎片。”
侯府。
师缡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紧闭双眼。他紧紧地攥着床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一直在喃喃自语,声音虚弱而颤抖。
“我为何这么笨,竟然没有认出你,阿榆……”
“是我,我亲手将你推进了法阵,我该死,我该死啊……”
涟月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师缡。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师缡,你莫要再自责了。阿榆姑娘是妖,如今洗去了妖性,被仙君收入门下修炼,不日便可飞升,这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机缘。”
师缡并未睁眼,也未理她,他恨涟月阻止他陪阿榆去赴死。
涟月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慌乱。她并不想师缡这么快死去,一旦他魂归神籍,回到天界,龙九缡苏醒,得知真相,自己必将大祸临头。
“师缡,你若再这般作贱自己,即便阿榆回来了,看到你这副模样,也只会更加伤心。”她继续劝说道。
可师缡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将头扭到一边。
而就在阿榆失踪的那段时间,司遖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两个孩子在侯府。
当师忠惊慌失措地跑到师缡的房间,告知孩子们莫名失踪的消息时,师缡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连阿榆的孩子都保护不好,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此后,师缡的病情愈发严重,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死寂。
而阿努依旧在三界中四处奔波,忍着剜取内丹的剧痛,执着地寻找着阿榆的内丹碎片,无论如何,他都要让阿榆重新完整地回来,哪怕他的内丹用尽。
暮色如浓稠的血,将琉璃瓦浸染成诡异的绛紫色。阿榆倚在鎏金雕花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冰凉的缠枝莲纹,宫门外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像细密的鼓点,一下下敲击着她紧绷的心弦。
收回听识,她回头看看还在床边摆阵的楠山驿。
晚风掀起她鬓边几缕碎发,苍白的面容在暮色中更显憔悴,眼底浮动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她让桀英带着孩子前往妖界,因为担心天兵折返,皇宫也不是万分安全。江小黎依旧留下守护阿榆的肉身,而楠山驿则负责帮阿榆魂魄入体。可楠山驿试了几日,依旧不成功。
今日,他说需要用别的方法来检测是阿榆肉身的问题,还是他法阵的问题。
“阿榆莫急!我这次新改良的移魂法阵必定万无一失,定能让你的魂魄顺利归体!”楠山驿两眼闪烁着兴奋,“这次的肉身体质和生辰八字用来过渡你的魂魄近乎完美!”
他甩了甩宽大的道袍袖子,转身在堆满瓶瓶罐罐的案几前忙碌起来,青铜药鼎中升腾起诡异的青烟,各种器物碰撞的声响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
江小黎站在殿外,听着殿内“叮铃咣当”的声音,不免眉头一皱,对于这位半路出家的天界武将医官,他很是不信任,更别提他的移魂大法了。
手指紧紧捏着符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警惕地望着宫门方向,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不知这法阵会不会引来巡逻的天兵,他不得不警惕万分。
夜幕彻底笼罩皇宫,四下寂静得可怕,唯有更漏声在空旷的长廊中回荡。
漱玉宫前,一个身着素色襦裙的小宫女抱着膝盖蜷缩在台阶上,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苍白的脸,肩膀不时微微抽动,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她指缝间溢出。
路过的宫女们下意识加快脚步,这小宫女每晚都准时出现在漱玉宫前,她们只当是哪个宫里的笨丫头遇到挑剔的主子,每日犯了错被罚到这里了,谁也不愿多管闲事,生怕惹祸上身。
之前也有胆大的宫女壮着胆子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小妹妹,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总在这儿?”
小宫女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嘴唇微微翕动,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眼神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看得人脊背发凉,宫女吓得后退几步,再也不敢靠近。
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习以为常,只当她是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偶尔路过时也只是匆匆瞥一眼,便匆匆离去。
昨日夜里,小宫女突然从台阶上跳起来,在原地不停地来回踱步,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里念念有词:“回来了,回来了——”
她时而仰头大笑,时而又低头啜泣,神情癫狂而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突然,她猛地推开漱玉宫门,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夜空,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喜悦。
守夜的宫女们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宫灯“啪嗒”掉在地上,火苗瞬间熄灭,她们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尖叫声在寂静的皇宫中回荡。
白日里,宫女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正巧被路过的护卫听到。
领头的护卫脸色一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厉声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我们夜夜从那儿经过,何曾见过什么人?再敢造谣生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他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发出铿锵声响,眼神中满是警告。宫女们吓得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
入夜,当朝郎官董贤地护送体弱的妹妹,沿着蜿蜒的宫道匆匆前行。宫灯昏黄的光晕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心中七上八下,总觉得最近的一切都透着古怪。
先是自己莫名其妙被提拔,接着自幼病弱的妹妹突然被宣召入宫。更奇怪的是,皇上连她的面都没见,只问了生辰八字便定下了人选。
“究竟是福是祸?”他在心里暗暗叹气,掌心沁出冷汗,催促府上的轿夫快些走。
路过漱玉宫时,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他浑身一颤,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他本能地想要快步离开,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忽远忽近,像是带着钩子,勾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漱玉宫门前,双腿微微发抖,趴在门缝上往里窥探。
黑暗中寂静无声,什么都看不见。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传来,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御书房内,刘和收到江小黎的传信,扔了手里的奏折便往外跑,慌乱中,宽大的衣袖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身后的碎裂声也未让他停顿半步。
江小黎说,移魂大法失败,阿榆的魂魄不见了,楠山驿也昏倒在地,无法查询阿榆的踪迹。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袍角沾满了茶水的痕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走向龙辇,脚步虚浮得几乎站立不稳。
当龙辇经过漱玉宫时,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董贤站在门口,望着龙辇上的皇帝,嘴角挂着俏皮的笑容,眼神中带着狡黠:
“刘和——”
闻言,随行的太监、宫女们吓得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石板,大气都不敢出。抬龙辇的太监双腿直打哆嗦,差点连龙辇都抬不稳。
当朝皇帝刘欣,字刘和。竟敢有人直呼皇帝名讳,这下等着龙颜大怒吧!
龙辇上的人如遭雷击,握着扶手的手骤然收紧,身体僵硬地转过头,眼眶瞬间红了。
除了她,还有谁这般喊自己,刘和声音颤抖,“……是你吗,阿榆?”
看着那人一脸顽皮的点点头,刘和泪水夺眶而出,踉跄着扑过去,紧紧搂住董贤,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声大哭起来。
“你吓死我了,我收到大师传信,以为你……”这些日子的担忧、恐惧、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汹涌的泪水,沾湿了董贤的衣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啦,别哭鼻子了,那么多人看着呢!”阿榆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熟悉的调侃,“快看看我选的这人如何?”
太监宫女们闻言,吓得脸完全贴着地面,眼前的这辣眼场景,他们哪敢看啊,若是有地缝,他们早钻进去了。
“是不是很俊,皮肤又白嫩又有弹性,堪称尤物啊!”说着,阿榆拿起刘和的手朝自己脸上摸去。
扭捏的男声,暧昧的动作,听得宫人们浑身鸡皮疙瘩。
阿榆好色自己肉身的样子,把刘和“噗嗤”逗乐了,他看着眼前的董贤,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你怎么到他身上了?不是选的……”话未说完,人又哽咽起来,“无碍无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要你能回来,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身影从玉漱宫里晃了出来,走路东倒西歪,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娘子——”
正是刚刚进入玉漱宫的小宫女。
她一手扶着门框,说话的神态却活脱脱是楠山驿。
阿榆无奈地叹了口气,扶额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把我颠飞了不说,怎么把自己也扔出来了?”
楠山驿打着酒嗝,摆摆手,脚步虚浮地凑过来,附耳低声道:“意外,纯属意外!本来想把你移到和你生辰八字相合的姑娘身上,然后过渡到你自己肉身,谁知道人还没来,阴差阳错就移到他身上了。我去补救,结果自己也搭进去了,现在好了,以后驿可以终日跟娘子……”
阿榆一个白眼瞪过去,楠山驿连忙改口,“可以终日跟阿榆相伴了……”说着,他扶了扶头上歪倒的头饰。
他们这……关系也太乱了,捋不顺,完全捋不顺啊!
周围的宫人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眼前的圣上还是太子时,董贤曾任太子舍人,太子即位后,董贤升任为郎官,可之前也不见圣上多待见他,他们何时变得如此关系了?
大家头低的更深,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日看似敦厚的皇帝,身上竟藏着这么多惊心动魄的秘密。而更让他们忐忑不安的是,自己无意间知晓了这些秘密,会不会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