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3章:难,都难“他还小,还要再长大一些,等他像你一样大的时候,就能跑的飞快了。”
“当初你在这个年岁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不记得吧?当初过年的时候在你外公家,你还是个满地爬的皮小子呢。”
春风拂过庭院,新换的窗纱轻轻飘动,带着花草初生的清新气息。
王府内一片岁月静好。
中书省的值房内,窗户半开着,同样有春风吹入,却吹不散房玄龄与魏征眉宇间那抹相似的沉郁。案几上的茶汤已经微凉,谁也没心思去碰。
两人在去年,也是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给自家孩子说亲。
要娶大姓家的姑娘。
两人都是寒士出身,虽然身居要职,也做到了高位,可是出身问题,始终是他们的困扰。
只有跟大姓联姻,才能被人高看一等。
眼下虽然氏族志要重修,可是想要消除这样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房玄龄放下手中一份关于春耕事宜的普通奏章,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文字上。他长叹一声,打破了值房内的寂静。
“玄成啊,”他看向对面眉头紧锁的魏征,“昨夜家中老妻又与我念叨,说是托了关系,总算是跟范阳卢氏那边接上了话,哎呀,儿女亲事,愁人啊。”
魏征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闻言嘴角扯出一个讥诮又无奈的弧度。
“谁说不是啊,家中的孩子,娶大姓女,比当驸马更难啊。”
房玄龄问起了魏征家的情况。
“你家儿子怎么样?他的亲事,快成了吧?”
魏征脸上尽是无奈。
“我若不是当朝大臣,只是一介读书的寒士,给儿子娶亲呐,反倒容易了。”
自家孩子跟王家姑娘的亲事,人家张口就是要七十万钱的聘礼。
“本来是喜事,可是说起来,做起来,其实是苦事。”
七十万,他一个寒士出身,终于安定下来,这才几年,上哪儿去凑这么多钱去?
“说出去,叫人笑话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深藏的屈辱与无力。
他们一个是运筹帷幄的宰辅之首,一个是令君王敬惮的诤臣楷模,在朝堂上一言可动天下,可在联姻这件事上,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需要仰视世家门楣的“寒士”
“陛下虽然重修了氏族志,可是玄成,你我都明白,世道人心,非一朝一夕可改。”房玄龄感慨着。
根深蒂固的东西,有时候也不是一本氏族志能撼动的。
魏征重重地“嗯”了一声。
“诏书能改官牒,改不了人心里的那本旧账。他们依然会觉得,他们的血统才是高贵的,我们的官位,不过是时势所赐。
而我们……似乎也免不了俗,总觉得若能娶得五姓女,子孙后代的门楣,才算是真正光耀了。”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
可是这也是他们这些新贵们的尴尬。
房玄龄苦笑着。
“可你我能约束自身,却管不住家中妻儿老小,更堵不住悠悠众口。即便新《氏族志》颁行天下,将我等列为第一等,在那些大姓的宴席间、闺阁私语里,恐怕我们还是‘新出门户’。”
下午,魏征回到家中,跟老妻和儿子坐在了一起,商议的依旧是儿子的亲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房内,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书房里弥漫着茶香,却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愁绪。
魏叔玉垂首坐在一旁,年轻的脸上满是为难和愧疚。
“七十万……”王氏的声音有些发颤,重复着这个令人心惊的数字,“便是把咱家这些年攒下的,连同我那点嫁妆体己都算上,再……再变卖些物件,怕是也凑不齐一半啊。”
魏征扶额。
“拿不出七十万,就得借啊。”
魏征的夫人看向魏叔玉。
“儿子,你一直都没有见过王家的女儿吗?”
魏叔玉点头。
“他们家规矩太大了,是不可能见到的。”
魏征的夫人蹙眉。
“这王家虽然是山东大姓,可是家道破落也快有七十年了,这聘礼要到七十万,怎么说咱们家也是朝廷命官呐。”
魏征叹息。
“说那些没有用的做什么,没有七十万,就娶不到王家的闺女。”
“我出身贫寒啊,这天下大乱,我跑来跑去,大起大落,好了,现在终于有着落了,可是说起来到底还是寒士出身。”
“山东王姓是大姓,魏晋历朝历代,南北各朝都做大官,也因为他是个大姓,我选来选去,选中王家,也是因为王家这个王啊。”
“七十万,就是一百七十万也得拿,不然就结不上王家这个亲。”
魏叔玉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低声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让二老为难了。那王家……若实在为难,不如……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魏征反问:“今日算了,明日呢?你年岁到了,总要娶妻。今日王家要七十万,你退缩了,明日寻别家,若是赵郡李、清河崔,开口便要百万,你又当如何?难道我魏征的儿子,就因为拿不出这‘陪门财’,便娶不上妻子了吗?”
王氏见丈夫动气,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忙道:“夫君莫急,仔细身子。妾身……妾身再想想办法,或许能回娘家,找兄长们……”
“不必!”魏征断然摆手,打断了妻子的话。他怎能让她再回娘家去张这个口?要妻子回头求援来应付自家儿子的“卖婚”钱,他魏征的脸面何在?
“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魏征应下。
记得,家里还有一些宫中赏赐的好酒好茶,自己平日里都没舍得享用。
嗐........
得亏没享用。
想想房玄龄给他儿子房遗直物色的亲事,范阳卢氏,他房玄龄都是当朝宰相了,还是被这些大姓看不起。
再看看自己这边,只要凑齐了七十万,就能把跟王家的亲事定下来。
也算不错了。
房家。
广州来信了。
房遗直这两年一直都在广州,作为随行的文吏,处理占城稻的事情。